我打起哈哈,笑得很夸张:“为什么要害羞是真的忙。哦哦哦,还有另外一件事,你和那个什么水横流,是不是有过节?”
也许是我话题跳跃得太快,电话那一端突然没了声音。我以为信号不好,走到店外,大着嗓门嚷:“喂,你听得到吗?”
良久,他回:“你怎么知道?”
果然。
我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冷笑:“哼,这个,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
露出尾巴?
“你什么意思?喂喂喂,湛澈,我说你俩有什么仇恨,能不能不伤及旁人?”终于能正常跟他对话了,我的语气变得轻松,“你看人家孙悟空是吧,给唐僧找吃的,怕有妖怪趁他不在害了师父,用金箍棒画个圈保护。你肯定没这本事,不能把我拉上垫背。你能不能自己画个圈,在圈内你俩把恩怨解决完了,不要牵连我?”
沉默半晌,他说:“你想太多,不是冲你。”
“那……”
“是你,那个朋友,什么喜。”
“你说洪喜?”我不屑地笑出声,“他俩明明八竿子打不着。”
“那就看看,后面他要,如何做,这个竿子,才打得着?而且,你也不是,旁人……”声音迟疑了下,他轻笑,一字一顿,“毕竟你我,是,同床共枕过的人啊。”
“……”我窘得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幸亏只是通电话,若当着面,这话不亚于机枪扫射。
我咬着牙,口不对心地说:“你也说了,只是‘过’吗,说明已经成为曾经。你知道的呀,国内早不像之前那么保守和落伍的。现代社会那么开放,你该不会觉得此后我要对你这辈子负责吧?
说这句话时,我嘴上在笑,却恨不得打脸。
我一直没有安全感,小时候夜里睡觉,妈妈总趁我睡着溜到邻家打牌。我半夜醒来房中空无一人,总要哭上好久。怕她离开,知道开口挽留也是白搭,索性直接赶她走,然后蒙上被子搂着小齐假装她一直都在。
怕湛澈否认昨晚的关系,担心他只是一时冲动而又不知如何拒绝,猜想着他致电是担心租不到店,分析他也许是怕我尴尬再慢慢疏远我比较好……
那么,如同小时候赶走妈妈一样,越是想要,越表现冷漠。
自己先退一步,其实是希望对方可以加紧步伐追上来。
我承认我是个懦夫。
爱情里懦夫中的最懦夫。
这些年跟如意学了很多作得不能再作的臭毛病。
嘴上说着拒绝,实则期待对方听到自己内心说“是”的声音。
就像绝大多数口是心非的女生跟男友吵架说的气话——
我们分手吧——是想说“过来哄我,我就原谅你”。
你在做什么——是想说“我很想你快来找我”。
你走吧——是希望听到“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赖死赖活都要黏着你”。
我不会对你负责的——是希望听到毋庸置疑的“可是我会对你负责”这样的话。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长到我几乎以为他挂了电话,贴在耳边的手机变得温热,洪喜已经从卫生间出来,冲我做了回家的手势离开。
“哦,”电话那头的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你说的,没错,是,都什么,时代了。”
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是,十分开放的。谢天谢地,昨天的事,你和我,有着同样的默契,和遵守同样的,成人规则。倒省得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我紧紧攥着手机,像是有人拿着搅拌器插入心脏里,疯狂旋转着,一波更比一波猛烈地痛。
“倒省得我,”声音顿了顿,他说,刻意加重的语气,“费口舌,向你解释了。”
作死啊作死啊作死啊。
我恨不得狂扇自己嘴巴。
心如死灰时,听筒里突然传来几声轻笑,“濮如心,如果我正年少,听到你这话,一定就此,与你一刀两断。再喜欢你,也分分分,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
“还好我是成熟的成年人,否则怎么会理解女人的口是心非?你给我听好了,濮如心,从你救了我的命那天起,就注定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