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不知道什么是京城大学。
想来是当世出名的“书院”,现在的时代,女子也能到书院上学了?
女子不仅能念书,还能工作,能做官,妇女能抵半边天……这个世界,果然和茯苓认识的大不一样。茯苓漫不经心听着,倒从老夏嘴里知道了不少时事。
老夏确实仗义,不仅替茯苓买车票,还请他吃饭。
茯苓已经有很多年吃过饭了,他也不需要吃饭,对他而言最美味的食物是人类的魂魄,是高僧的舍利之类的东西。
老夏请茯苓吃自己带的咸鸭蛋,火车上买的馒头就着咸鸭蛋喝粥,老夏说是享受。
油汪汪的咸鸭蛋口齿留香,也就老夏嘚瑟,真的是特别平民的食物,在87年,不仅工人能吃上,乡下贫农家里也能拿出的东西,真算不上高端。
不过茯苓还是领了情。
等火车哐当哐当到了京城站点,老夏这人在茯苓眼前都晃熟了。
火车站很挤,临下车前老夏给茯苓说了句良心话:
“大兄弟,人靠衣裳马靠鞍,在西北穿啥样都没事儿,到了京城咱得入乡随俗,要不到哪儿办事,别人都不搭理你……嫌咱是乡下来的呢!”
老夏是在给茯苓的穿戴提意见。
茯苓这人,连凡人都不看在眼中,何况是凡人的服饰风俗?
他穿着斗篷的确怪异,茯苓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但不知是老夏一路上的热情感染了他,还是茯苓骨子里人性仍然上风。他竟有些在意自己的穿戴……这些人,穿得是列宁装?还有什么西服,怪模怪样的,远不如他生活的那时候大气端庄。
老夏知道茯苓“落难”,塞了些毛票在他手中,冲他挥挥手,自己顺着人潮挤出了车站。
茯苓在火车站四顾。
他盯着拥挤的人群,事实上视线是一片虚无,并不会将任何人看在眼中。
慢慢的,车站拥挤的人潮散了。
茯苓走到男厕所,整理衣冠的大镜子前,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样子。
收敛了魔气,他依旧形容恐怖,就像痨病末期的病人……真是难为老夏能和他聊了一路。茯苓走进了厕所隔间,等再出来时,他身上的黑斗篷变成
,他身上的黑斗篷变成了一套黑色的列宁装。除了特别瘦,他看起来就和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差别。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在火车站出口等了许久。
老道在等一位重要的人物,重要到他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亲自来迎接。
不过等来等去,老道也没等到自己要接的人,直到一个清瘦,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站到他面前,老道还没有反应过来。
茯苓收敛了全部魔气,看上去真的是一个普通人类。
除非冯堂亲自来,茯苓猜谁也不识得他如今的样子。事实上,在他还做着人类时,人到中年,也不是如今的状态。那时候冯堂已经闭关潜心专研医术,冯氏医馆全靠茯苓主持大局,彼时茯苓得到达官贵人的追捧,意气风发,不可能消瘦至此。
老道一时也没认出来。
直到茯苓站在他身前,久呆不去。
老道悚然惊诧,这人站在他面前多久了?他竟未发现,是何时到他面前的!
老道探究提防,茯苓眼中红光一闪,老道才明白过来。
他腰杆弯得极低,态度恭敬:
“见过尊上。”
茯苓摆摆手,恰若一个矜持的文化人:“入乡随俗,你看看这周围众生百态,不要再叫什么尊上。”
老道踟蹰,不知该怎么称呼。
茯苓想了想,“叫我冯先生吧。”
如此,便没了“灭”,没了邪魔,只有一个中年冯先生,大隐于市,再无迹可寻。
老道不知从哪个信徒手里搞来了一辆红旗车,载着茯苓离开火车站往市区而去。一路上,老道想问又不敢问,憋得很辛苦。
老道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魔尊大人放弃昆仑山的住所,北上赴京。
毕竟,魔尊大人向来不管俗事,哪怕这俗事牵扯再大,就算华国改朝换代,与魔尊大人又有什么关系?老道对魔尊的本领向来敬畏,像他不过是一个落魄的野道,要不是遇到了魔尊指点,早化为一杯黄土。
老道还记得,百余年前,他初遇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