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闲正理着裙摆呢,头也没抬的问道:“你怎么从北平跑出来了?”不等陆钟麟回答,她抬眼促狭的笑道:“莫不是又离家出走了?”
“我说瞧着你跟从前不同,现在可是看出来了!”陆钟麟拖长了尾音,故意吊她的胃口:“更讨人嫌了!”
知闲郑重其事的冲他点了点头:“彼此彼此。”
陆钟麟一下被她气笑了。他心里藏着的挂牵见了面一下都被勾了起来,便盘问起知闲在上海过得怎么样。
知闲略略的拣着几件不要紧的事儿跟他说了,又问起他在北平过得如何。其实,她对陆钟麟的日子根本没有兴味,只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礼”,却是搅乱了她自己的心神。
“我一回去就赶上了我爸要去南苑航空学校讲话,就跟着他去了一趟,想着为着巴黎那一回谢谢瞿少帅,可是没见着他人。”
陆钟麟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身旁的知闲,直接道:“后来见着了报纸,听说他去了上海,这你应当知道吧?”
什么叫自己应当知道?罢了,他少帅的身份摆在那儿,想来不止是上海,连北平也是沸沸扬扬了,直系若是没有那个本事搅的足够声势浩大,大抵他也不会让自己陪着他演那么一出戏了。
就连段骐都狐疑的拍电报来,陆钟麟这个关注时事的热血青年又怎么会不知道?
知闲既是明白他必定是知道的了,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道:“我不知道。我天天同宛若练琴,还要应付学校的教书,哪儿有闲心去关注这些军事政要?”
她这话说的太过自然,陆钟麟竟是怀疑起来自己的眼神了,那报上的女子,瞧着分明就是知闲!回头去宿舍拿了报纸定然要好好取笑她一番。
“你来日本还是为着修习文学吗?”
知闲点点头,露出贝齿雪白:“嗯,科学数学那一套,我是个一窍不通的。你呢?”
“我在医科学院那边,”陆钟麟顺着小路的方向往前一指:“喏,那儿就是了。”
他怎么还修习医学去了?不管艺术还是法律,这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呀。这么想着,知闲也就问出来了。陆钟麟是个没有基础的,学医是完全的从头开始,岂不是很辛苦?
看得出知闲的好奇,陆钟麟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深沉,面容微微的有些扭曲,他抬头看了一眼蓝天:“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战争的残酷,就看着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慢慢的消逝我却无能为力。”
“真枪实弹的往血肉之躯上扫射,那些士兵有的还不如我年纪大,就扛着枪上了战场!他们流血牺牲,为着的却不是国家!丢出了性命去还是一无所知!”
陆钟麟说道激动处站了起来:“国家在列强手底下苟延残喘,这些军阀居然还忙着抢夺地盘分一杯羹!”
第五十四章 万千缘由
知闲听陆钟麟这样说,心里头免不了想的多了些。
自从那晚苏州河边两个人作别以后,知闲一直压着自己不去想,自然也更不会关注他,连带着北平的消息,也刻意的去躲避了。
“你是说,北平起了战火?”
陆钟麟的滔滔不绝和胸中愤慨一下因为她这句话产生了无处安放的感觉,他怎么就激动起来忘记了知闲是个不闻政事的。听她这语气,倒不是像烦的,反而还有些好奇的意味。
“直系的曹锟夜里带着曹家军杀到了北平,段总理被迫着又隐退了,若不是瞿少帅在上海,这战局胜负倒是未可知的,”陆钟麟摇了摇头:“但是瞿少帅回了北平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战争还没打完我就来仙台了。”
“听说段总理已经彻底退到天津的日租界去了,说是再也不理政事了。”
陆钟麟在巴黎学到的唯一一点特殊的,大概就是他自己方式的巴枯宁主义了,什么都看不惯,但又什么都不太在乎。
眼下他瞧不起外侮尚存但国内军阀混战,却又因为自己无能为力便一时用气跑到了日本来。当然,这其中也夹杂着他一贯对于事务三分钟的热情。
知闲许是了解他的,也就默默的没有接话。她满心想的都是瞿世峥。
他回了北平是因为这场战事,可是段总理再次退出了国会,那他又着急回北平去做什么呢?竟是连告别都没有说一声。
陆钟麟见她想的入神,眉眼间又蒙上了些郁色,跟刚刚自己在食堂门口见她满脸的笑意大相径庭,以为是自己说的战争惹得她不快,便起身笑道:“走,咱们去食堂吃饭去,我这儿肚子还饿着呢!”
一听他要去食堂,知闲一下就回过神来了,瞪圆了眼睛道:“不行!”
武田那群人肯定没走,现在回去可不是自投罗网么!虽然说还有陆钟麟,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脚,她还是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比较好。
“你吃饱了?”
“刚吃完!我先走了!”知闲怕他拉自己去食堂,紧接着回答道。
“不行不行,你跟我一道儿去,我还有东西没给你看呢。”
陆钟麟是头一次见她一双美丽的眼睛好似闪着光亮的样子,反倒是提起了他的兴趣,他偏想要去食堂看看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知闲竟然脸上明晃晃的写了个躲字。
至于有东西看,也不是诓人,他还想让知闲看一看那报纸上的究竟是不是她呢!
知闲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只得将实情和盘托出,陆钟麟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