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世峥拿着铅笔,将梁铜话里的几处地方点了出来。这跟他们现在所知道的日军情况相差甚远,他必须要弄清楚情报的真实性。
梁铜沉默了一下,而后坚定道:“不是,但是,我向你保证它的真实性,等你缅北大捷,回重庆我必定会告诉你!”
瞿世峥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便撂了电话。
“传令,原本订在后天的渡江计划,提前到今夜八点。”
远处高山绵延,眼前汹涌澎湃的怒江俨然是一道天堑。
“总座,高军长向交通指挥部要求,部队渡江到对岸以后,若是遭遇日军顽强抵抗,不能占领登陆场地,工兵队要负责将渡江的几个加强团再接回来。”
一旁的林逸国一听头就大了,几个团一同过江,如果站不住就退回来,兵败如山倒,哪里还有什么纪律性可言!秩序一旦混乱起来,就算派出工兵队,又怎么可能能把人接回来?
“交通部的王师长下了指令,要求部队在哪儿登陆就在哪儿撤退,否则不能保证将人全部接回来,”前来汇报的小中尉一脸苦相:“几个长官在外头吵起来了。”
瞿世峥眉峰一敛,扔了手中的笔就往外头走去。
夜幕已沉,工兵连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作战部队却是还没往前走就想着撤退了,真是可笑!
正吵的不可开交的几个将领见了他过来,都是神色肃穆的立正敬礼:“总座!”
“昔日韩信背水而战、项羽破釜沉舟,是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正因为有这样的决心,才战必胜、攻必克,无坚不摧。第五军和第六军都是精锐部队,却在没有进攻之前就想着后撤,反攻如何能成功?!”
瞿世峥的语气一如平常的淡然:“林参谋,传令下去,大军渡江后,所有船只返回,集结东岸待命。我倒要看看,谁有脸在江东父老的面前泅渡回来。”
他说完便走了。
高军长一时有些汗颜,站了一会便跟王师长致歉,又道是战略已经部署好了,攻击部队只能是往前冲,如今后退只有死路一条云云。
“宁在冲锋中牺牲,不做跳江亡的水鬼!”
第一百四十二章 醉翁之意
1943年的春天一如往年,尖细柳梢见柔嫩的鹅黄色,初融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没有迟来一步,姿色也未少半分。
院里的银杏树又长了新绿,但勤务兵惊奇的发现,夫人竟是不再站在下头看上许久了,不说是看一会,就连停一步的工夫都没有了。
将军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
知闲手中攥着画卷,下车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罗力笔直的站在车门前,目送着她进了这座古朴庄重的院子。但见那纤纤的身影柔婉兼之不惧,好似浓墨重彩中一道纯色的留白,不觉突兀,唯有惹眼。
“清风无痕,竹影虚动,竹茎多用虚笔,所谓意到笔不到。可是那虚的影子,倒仿佛比斑驳了光线的真枝叶来得生动。这也就是所谓的神韵了。”
知闲娓娓叙来,看着宋女士由先前淡笑转为遇上知音的惊喜,心中松了一口气。宋女士国画造诣颇深,党-政上层人尽皆知,不然知闲也不会选择拿画来当突破口。
为着怕自己班门弄斧,让宋女士觉得她是刻意讨好,知闲可是苦下了一番功夫。所幸前世卿白书画皆是极上乘的,她耳濡目染,说起来自然是半句纰漏也不会有。
“我幼年从师学画时,师父曾说过这一层的,这么些年我竟是没有参悟透了,难得你是个明白人,今天可要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宋女士亲切的拉着知闲的手,语气中含着隐隐的嗔怪笑意:“瞿夫人倒是真人不露相,这见解可是远在我之上了。”
“您谬赞了,”知闲复又说了一番客气话,道:“我倒是觉得,神韵之上,还有一重更高的境界。”
“愿闻其详。”
知闲没有说话,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椭圆。看着宋女士脸上的疑惑,她缓缓开口道:“这是管中窥竹。”
“世间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寻找这种美,然而只有当你无心寻找,不存心机与奢望的时候,它才会在不经意间出现。若是你从管子里向上向下看,看到的只有这个椭圆而已,身处其中,当不自知。”
“世间的一切都相互关联,白纸与描黑的椭圆,看画人与画家,莫不如是。”
宋女士一愣,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女子。
然而知闲并没有在看着她,但见那一双澄澈的眸子落在画上,唇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她抬起头来,弯起一个礼貌的弧度。
瞿世峥的夫人,果真不是那么简单啊!
两年前渡江一战大捷,怒江西岸日军损失惨重,在世界反法西斯同盟中都是颇有名气。
瞿世峥这个大名自然在缅北滇西已然成为一个传说,云南王龙腾亲自带着战备物资上前线慰问支持,毋庸多言,远征军自然是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拥戴。
他原本就拥着重军,西南一带现在又是他跟美英同盟全权指挥,虽说仍是遵从重庆的战略,可是谁不知道美军派往滇西驻华的总参谋史迪威对瞿世峥有极大的好感,仗怎么打,还是看前头的形势决定。
不是不能重用,而是不敢重用。
而现在之所以还能让瞿世峥在前头指挥远征军,就是因为他的夫人,晏知闲在重庆。
两年前从上海回来,知闲在家将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