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马上去办。”
“哎等等!”
“怎么?”
“断龙崖......情况如何了?”
霍邦叹了一口浊气,又悲又急,“山体滑坡加上雪崩,雪跟石头活活又堆了一座山出来。我已经派人去挖了,只是要挖通,恐怕还得要一两天。”
“好......”封若书很是失落,却还是宽慰着霍邦,“你,你也莫太悲观,大将军武艺高强,从前多大的仗都打了,这次也断然......”
安慰的话没说完,他却自己被哽咽哑了声音。
事实上,那个传言中战神再世的男人陡然间兵败,陡然同一万英魂葬身雪山,天地为墓。这样的消息,怕是没几个人能坦然承受。
霍邦猛地偏过头,喉咙上下滚了滚,似是在隐忍着什么,半晌,抬手粗糙地抹了两下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强行镇定道:
“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封若书勉强笑了笑,“说的是......那个,寒针说小安再有半个时辰便醒了。我在这里等等,将军有东西给他。”
霍邦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强行整理好情绪,“好,我先去通知三军集合,待会儿腰斩那些细作,给将军出口恶气!”
语罢,阔步迈出营房,看似脚下生风神气十足,实则,却只是逃避。
怕再说下去,便压不住情绪。
封若书周身都在颤抖,脚下颓然,几乎站立不住。他得了消息之后即刻便下令禁丧,对外一律称方羿洪福齐天,定然无恙。
然则,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门外寒风正盛,混着余雪的尖锐冰碴,把没有关紧的房门吹得一开一合,似敲在人心口上,噼啪直响。
封若书呆滞地看着撞来撞去的门,被刺骨的风吹得合上了一半的眼皮,湿润的眼眶被冷空气一冻,眼睛里仿佛进了碎冰,刺痛难耐。
安戈大伤未愈,受不得寒气。
他顾及到这一点,随即便起身,抬起长了两个冻疮的如玉的手去关门,插上门栓。昨晚他悲愁交加,在帐外呆了许久才冷静下来,两个时辰的工夫,居然就冒出冻疮来了。
“呃!”
然则,他还没回身,后颈便被狠狠一敲,骨节分明的手一顿,眼前陡然漆黑。
他凭最后的意识反手抓了抓,拽住了一片光滑的衣料,然而随着气力的逐渐流失,身体重重朝地上摔去,他也只能任凭掌心的衣裳从指间划过,不留温存。
“你......”
他还没看清袭击者的面孔,便已不省人事。不过,这屋子里,除了那个不该在此刻苏醒之人,也没有旁者。
身后,安戈举着铁石一般的砚台,两眼如受伤的豹子般通红,周身颤栗。
瞪红的眼睛滑下一滴清泪,被他仓促拭去。把封若书三两下抬到床上,用被子过头盖起来,佯装成他安戈还没苏醒的假态。
看了眼桌上被茶杯压住的信封,想也不想,一下子揣进怀中,披上厚重保暖的狼皮重裘,系上方羿平日那件带着帽子的斗篷,遮住脸快身闪出门外。
红赛城外,东风哀哀,似长江尽头那渔翁的呜呜箫声,又似地狱深处万千孤魂恸哭。
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
远处,挺拔苍劲的松树里里外外冰雪封住,结满的坚硬深厚的冰霜,失了翠绿的颜色。
天地之间,一片惨白。
“啪!”
蓦然,万籁俱静的山间传来一记鞭声,划破扼杀灵魂的死寂。
哒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逐渐接近,奔驰的啼声急促,可见,那驾马之人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嗖!
飞奔的骏马前蹄一跃,飞身跨过倒在去路上的参天木,矫健的后蹄因此扬起几片混着泥土的污雪,往后飞了两丈远。
噗!砸进小腿肚高的雪地。
再望向那飞驰的一人一马时,才发觉已经跑远,只留下蚂蚁大小的黑色背影。
斗篷被风刮得几乎与地面平行,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安戈的鼻尖通红,眼也通红。又狠狠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生疏又急促地抓着缰绳。
臭猴子,你要是真的死了,我跟你没完!
这次,蛮疆利用地形,委实打了方羿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早早埋伏在对面的山脉之间,待方羿率军经过断龙崖时,一面用数万支乱箭猛射,一面利用投石器猛轰断龙崖山巅,微微高悬的山体轰然坍塌,而堆积在山头的大量积雪,便也随之崩陷。
摩耶只有一个目的——让方羿这个扬名天下的永定侯,尸骨无存。
安戈没有加入挖雪的人马,那儿虽然是连通大道的唯一山路,但还要等一整天,他等不起。
越过这临时崩塌的山体有两种办法:一是挖,二是......沿断龙崖爬上去。
三山这一片的地形山脉相连,十分险峻。方羿正常的行军路线,是自西向东沿着断龙崖的山道往上,再经过一条连接到另一座山脉的栈道,才算进入三山的地界。
而如今,雪崩之势猛烈,活活切断了上断龙崖的山道,唯一近的路线,便是不沿着山道往前走,径直从断龙崖南面爬上去。
然而悬崖陡峭危险,断龙崖南面便是万丈深渊,坠下去断然尸骨无存。
况且,现在天寒地冻,悬崖上的石头都盖了一层冰,几乎没有着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