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祺呃了两声,一时答不出来。忽然看到徐令身后的双鱼,一愣,脸迅速地涨红,道:“我这就去背……等下再背给皇爷爷听……”
皇帝哼了声:“白天干什么呢?爬树呢。上回皇爷爷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
东祺脸上露出天真笑容,道:“皇爷爷,我是没背出书。但这意思我知道。是说匹夫不可夺志。我这就去背。保证给您背出来!”
皇帝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笑意,道:“皇爷爷这里奏折没批完,这几篇功课,你好了就背给她听。”指了指双鱼。
东祺一愣,迅速瞥了眼双鱼,似乎有些不愿。但见皇帝已经招手叫双鱼过来,叮嘱了一番,只好默不作声。
双鱼有些惊诧。但皇帝已经这么吩咐,也只能应承下来,和东祺两人被六福领到了隔壁一间四壁书架的房里。
“皇上说了,沈姑娘可以坐着。”
六福道。
东祺一脸不以为然。
徐令走了后,双鱼也没坐,依旧站一旁望着东祺。见他一改方才在皇帝面前的乖巧模样,大喇喇靠在椅背上盯着自己,面无表情地道:“皇太孙殿下还不背书?”
东祺撇了撇嘴,懒洋洋地翻了几下手里的书,忽然抬头道:“皇爷爷既然叫你督促我背书,想必你比我厉害。你倒是现背给我听听。”
双鱼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中庸而已。”
东祺呵呵两声,哗啦哗啦地翻到中庸中间一章让她背。
双鱼从小记性过人,读书可称过目不忘。像中庸这种,全本滚烂于心,看也不看便背了出来。
东祺愣了一下,又另指一段,难不住她,换了本孟子。
“皇太孙殿下,孟子也是难不住我的。你真要考我,随便拿这屋里什么书出来,翻上一段,我看一下,你见我能不能背的出来。”
东祺丢下孟子,到书架上抽了本《左传》翻开,随意指了其中一段,双鱼默诵了一遍,果然便背了出来,一字不差。
东祺一脸的难以置信,站在书架前仰头看了半晌,让在旁服侍的六福抽出最上的一本金刚经,翻开让她背,见竟然还是难不住她,终于目瞪口呆,站那里不吭声了,神色带着一丝沮丧。
“现在可以背书了吧?”
双鱼理好刚被他翻乱的书架,扭头淡淡道。
东祺垂头丧气坐了回去,终于开始老老实实地背书,间隙双鱼给他解释意思。
他本也聪明,起先只是偷懒不肯用功。被双鱼给镇住后,不肯在她面前丢脸,收了心认真背,没多久,竟就把皇帝规定的几篇中庸都给背了下来,自己仿佛也不敢相信。
双鱼便让六福去通报。
皇帝听他这么快就会背了,也是有些惊讶。放下正在批的奏折,唤皇太孙过来背。东祺一口气背了出来。皇帝颇高兴,连连点头,称赞道:“不错。往后都这样的话,学业必定大有长进!”
东祺一脸的得意,飞快看了双鱼一眼。
膳房送来夜食。徐令和双鱼在旁伺候着。东祺吃了几口,仿佛想起了什么,兴高采烈地道:“皇爷爷,我能要点赏吗?”
“哦,你想要什么?”皇帝笑道。
“樊师傅那里有一张弓,说是我七皇叔从前向他学射箭时用过的。我上次向他讨,他不肯送我。您赏了我吧!”
……
皇太孙口中的“樊师傅”便是骑常营统领樊戴,如今也是皇太孙的骑射师傅。他那里一直留着段元琛从前用过的一把乌金犀弓,无意被东祺看到,东祺向他讨要未果。
东祺之所以想要那把弓,倒不是因为弓本身有多珍贵。而是因为他对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七皇叔暗暗地怀了一种微妙的情感。
东祺知道皇爷爷对自己是特殊的。
有一回,他隐隐听到一个说法,说皇帝之所以对他格外好,是因为他与幼年的七皇子有些像。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留意起一切关于他那位排行第七的皇叔的传闻。
虽然他在十年前便离开了京城,东祺至今也没见过他一面,并且,有关他的话题似乎也成了宫中的忌讳,但只要他留意,这些年来,关于他的许多往事,依然还是慢慢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皇爷爷曾经最喜欢的一个儿子、英勇过人、十二岁就一箭射落双雕,得了落雕王的美称、十四岁披挂战甲上了战场……
这些都罢了,最叫东祺感到不可思议的,便是他宁可受杖责也敢在朝堂上和威严的皇爷爷叫板,最后被驱逐出京,至今没有回来。
这些传言慢慢拼凑起来,足以令东祺在脑海里想象出一个有着高大形象的七皇叔。
被人说皇爷爷是因为自己和这个七皇叔相像才得到他另眼看待的,这让东祺心里很是不服,但因此也更加好奇了。
而东祺对自己的父亲,那位在宫里被人唤作太子的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敬慕之情。
他的生母很早去世,他几乎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姨母来了后,每每相见,也只让他感到生疏。在他早几年还留东宫里时,印象中,无人时,他的父亲总是眉头不展,有时和那些常陪在他身边的幕僚关在房里半天也不出来。大部分时间里,他不是阴沉着脸发呆,就是长吁短叹,或狂躁起来大发脾气,有一回活活打死了一个太监。再或者,就是与宫里的那些姬妾们通宵饮酒作乐。
东祺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他是太子,大兴朝除了皇爷爷之外最厉害的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