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说道这里,挠了挠头:“不过主上,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墨熄转动黑褐色的眼珠,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嗯?”
“您说燎国送都把他送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费力把他的两魄破坏掉?”
“……许是他知道了太多秘密。”墨熄道,“抽去两魄,一劳永逸。”
李微咋舌:“哇,这么狠,那有恢复他正常意识的可能么?”
墨熄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没有再回答。
两魄抽离,除非找回两魄,施法归体,可是茫茫九州,谁知道顾茫的那两魄还在不在,在哪里?
“据说当年望舒君留下他一命,是想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李微道,“不过听说他现在淡定得很,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望舒君算是失了策。”
“对了。”李微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墨熄,“主上回城之后,见过望舒君了么?”
墨熄摇头:“没有。”
望舒君虽是军政署的要员,不过却是个混吃等死的闲职,他出身高贵,恃位而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能来个十五天就很不错了。
墨熄抬起眼帘:“怎么忽然问起他?”
李微道:“他这几年,品性烂的愈发厉害。主上若是见到了他,可别与他一般见识。您也知道的,他一直想方设法地要和您为难呢。”
“……”墨熄对此毫不意外。
重华有三大君子,品格应证着佛家“戒定慧”。江夜雪内心平静,宠辱不惊,被人称为“定”,梦泽公主因为仁德高著,被尊为“戒”。而与之相反的,也有三个恶名远扬的人渣,刚好应证了佛家三垢“贪嗔痴”。
三垢中与墨熄关系最大的,就是“贪”这一位。贪,指的是对顺的境界起贪爱,非得到不可,否则,心不甘,情不愿。
此人便是李微提到的望舒君。
望舒君名叫慕容怜,他是顾茫的旧主,最早的时候顾茫就是由他选做侍读,带进修真学宫的。
当时慕容怜没成想这小奴隶天赋惊人,没出几年,便在修为上远远胜过了他。于是心生嫉恨,平日里没少与顾茫为难,稍不如意就打骂责罚。众人皆知他生性残暴,名字与本人品格严重不符,拿最简单的一件事举例吧--
曾有一次,顾茫降妖伏魔来到一个村子,怜悯村中百姓常得疫病,所以冒用了慕容怜的身份去帝都的御药堂私配了解药。这事儿虽然做的不合规矩,但也毕竟是一片善意,换做其他主子,训斥两句也就算了。
可慕容怜不一样,慕容怜得知顾茫竟敢冒用他的名字买御药,气得破口大骂,先照着顾茫劈头盖脸就抽了七八十鞭,完了又让人在学宫步道上连跪二十日。
墨熄当时和顾茫不算太熟,没有过多往来,再加上平时不走那条步道,所以也并不知情。
直到有一天下了大雨,他凑巧从那儿经过,才瞧见一个人影,走过去一看,原来是顾茫。
顾茫浑身上下全都s-hi透了,黑发粘在冰冰凉的脸颊边,雨珠顺着下颌的弧度不断往下淌。他老实巴交地在往来人流里罚跪着,两手还抱着块木牌子,上头刺红丹砂写着八个大字:
“贱奴冒主,无耻之尤。”
墨熄在他面前停下来。
晶莹的水珠飞ji-an在伞面又弹开,有的则汇聚成流顺着伞骨湍急而落。
周围的人或投来好奇的目光,然而一瞥间墨熄衣袍上的腾蛇贵族家徽,纷纷骇得低头竞走,不敢再多瞧一眼。
“……你……”
顾茫似乎早已淋得昏昏沉沉,连什么时候有把大伞撑到了自己头顶也不知道,也没注意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所以忽然听到这么近有人在说话,他吓了一跳,从昏沉中醒来,蓦地仰头——
墨熄视野里撞进一张迷茫又s-hi冷的脸,嘴角有淤血,脸侧有鞭痕,冷得瑟瑟发抖,仿佛落泥里的弃犬,只有那双黑眼睛还很亮,水洗过般望着他。
那狼狈样子配着“贱奴冒主,无耻之尤”的八字木牌,却是说不出的可笑又可怜。
墨熄当时和顾茫的交情虽不十分深厚,但也知顾茫冒名盗药,乃是不忍一村人遭受疫病苦楚,于是寻上慕容怜的居处,请他宽赦。
慕容怜没答应,反而和墨熄吵了起来,最后他干脆命人把顾茫传回座前,当着墨熄的面问:“顾茫,你知道这位地位尊高不可一世的墨公子,今日是为了什么来我门前吗?”
顾茫脸上淌着水珠,茫然地摇了摇头。
慕容怜朝他勾了勾手指,让他走过来,伸出白的有些可怕的手指抚摸着顾茫s-hi漉漉的脸庞,而后翻起桃花三白眼,似笑非笑地:“他可是为了你来的呢。”
顾茫明显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沉着脸的墨熄,又转头望着慕容怜,最后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咧嘴:“公子在开玩笑?”
慕容怜还是笑吟吟地:“你说呢?”
“……”
“你能耐越来越大,要不是墨公子今日冒雨来替你求情,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别人家的公子爷。”
墨熄咬牙道:“慕容怜。我只是替他说句公道话,你讲话别不干不净。”
顾茫怔怔地转头望向墨熄,海水般清冽的眼神中似乎露出了一抹感激,但他随即就趁着慕容怜不注意,微微和墨熄摇了摇头。
慕容怜乜了墨熄一眼,仿佛示威似的轻哼了一声,而后转头对顾茫和颜悦色道:“你跪下吧。”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