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卿哥哥……”呼唤间,楼青卿口里又呛出一大滩血,将他的嘴唇、下巴、脖颈染得通红。
楼凡卿爬入飞沙之中,拉住了楼青卿那只正在淌血的右手:“青卿,青卿……”
楼青卿努力撑……他是魔,别与他走近,你快跑……带着爹娘,带着全村人的人……一起跑……我一死,千泷村的结界……就会散……”
大哭的楼凡卿努力支起身子,将楼青卿搂入怀中,擦着他脸上的血:“我们一起跑,一起跑,青卿,我很想你,爹娘也想你……求求你,撑下去……不要再丢下我们了……”说话间,楼凡卿拖着楼青卿前行:“青卿,你撑住,爹爹会治好你的!”
楼青卿抓住楼凡卿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哥,你听我说……听我说……”
楼青卿口里再次喷出鲜血,那巨大的身子消散殆尽,楼青卿的身子也开始变透明,他道:“哥……你一定要带爹娘、带全村的人离开……这里,他们积怨颇深,如今没了结界……他们很快就会……杀过来……”
楼青卿的身体亦如飞沙一般,开始从楼凡卿怀里飞散,楼凡卿急得大哭:“不要!青卿,你跟我一起走,一起走!”
慌乱中,他死命搂住楼青卿:“六年了!六年了!你可知道爹娘有多想你!求你了!不要走……不要再走了!”
楼青卿苦笑着,慢慢闭上了双眼:“对不起……今日之事……我也没有料想到,本来以为……还能多陪你……”话还没说完,楼青卿的身子就散尽,无数飞沙扬起,将楼凡卿包裹其中。
“青卿!楼青卿!”楼凡卿胡乱抓着那一粒一粒飞沙,试图留下他的些许痕迹,可清风一吹,除开那一滩滩刺眼的血,什么都没留下。
黎诛提着解羽剑立在远处,不敢靠近,楼青卿一死,千泷村上空的云层扰动,迎面吹来的风都多了一丝寒气。
楼凡卿倒在地上大哭,黎诛稍显慌乱,楼凡卿那句唇语,先前他的确没有读懂……‘不要杀我弟弟……’
如今本是六月,黎诛的心却是凉如寒冬,楼凡卿的一条腿儿本就踏进了棺材,如今又哭了许久,他收了解羽剑,快步走到楼凡卿面前,黎诛刚伸手碰到他,便被楼凡卿狠狠打开了,他缓慢的坐起身子,泪眼瞪着黎诛。
这目光甚是灼人,黎诛心里十分慌乱,像极了行窃被当场抓住了一样,他低声道:“我不知道牠会是你的弟弟……”
楼凡卿不作声,眼泪直直的流,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将那被撕破的、沾染着楼青卿鲜血的衣裳拉到身前,裹着自己这副皮包骨的残躯。
迎面吹来的风,真的很冷,刺骨的冷,楼凡卿重心不稳的一路踉跄,眼泪簌簌而流,黎诛像以前楼凡卿跟自己那般,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楼凡卿一步,黎诛一步,他不敢跟太紧,也不敢跟太慢,心里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儿,原来……跟着喜欢而不敢靠近的人,竟是这般滋味儿。
他逆风而行,像一片挂在枝头的枯叶,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再也寻不见踪迹。
楼凡卿未走多远,楼老头儿与妇人便迎面跑来:“卿儿!卿儿!”两人见楼凡卿如此模样,脸色皆白:“卿儿!你这是怎么了?!”
“爹……”一字出口,楼凡卿便斜身倒了下去,楼老头儿大惊,稍稍搭了搭脉后,急忙将他背回了屋。
楼老头儿含泪灌了楼凡卿几颗药丸,后而又扎了几次针,见他的脉息稍稳之后,他才跑到屋外放声哭了一阵,而后又进屋将楼凡卿的身子收拾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黎诛隐去身形,守在楼凡卿身旁,楼青卿一事他真的是无心为之,黎诛从未想过,一个人与一只妖之间,竟会是这种关系!
妇人的啼哭声虽小,却显得十分刺耳,黎诛出了屋,再次返回林子,他抓了数十只山j-i,ng野怪,一阵武力胁迫后黎诛才知这事的来龙去脉。
这楼凡卿与楼青卿本是亲兄弟,楼凡卿为兄,年长楼青卿两岁,当初妇人怀楼凡卿时,被一只小妖怪惊吓,害得楼凡卿早产,只六个月便出了娘胎,好在楼老头儿懂医术药理,经他悉心照料,早产的楼凡卿活了下来,只是身子比常人弱了许多,时常生病。
晚两年出生的楼青卿年岁小,却异常关护楼凡卿,什么都让他先吃,什么都让他先玩,其他小孩子不和楼凡卿这根病秧子玩,他便寻了那片忘忧花地,给了他一片净土。
十一岁那年,楼凡卿病重将死,楼青卿便进山寻药,不想却碰上了一只妖,小妖吃了楼青卿的心脏,正美滋滋的啃着他的身体时,四处云游的流白突然出现了。
他灭完恶妖,看着楼青卿那副残躯,轻叹一声,转身欲走之时,猛然发现楼青卿还有一口气,流白看他求生欲强,年岁又小,便东拼西凑,重新为楼青卿拼了一副身躯,此躯怪异,被林中山j-i,ng野怪称为‘厌蛮’。
千泷村常年受妖魔侵扰,流白也顺势在此布了一个结界,保得这方百姓一个安宁。
流白救楼青卿时在他体内留了一丝灵力,但又害怕得灵后的楼凡卿乱来,便又布了一个结界,将楼青卿困在这片密林之中。
村中结界与这林中结界都维系在楼青卿身上,如此一来,既可以让他镇守此地,又可以弥补他早逝之憾。
但是只要楼青卿一死,结界具散,届时,妖魔纷起,这里的安宁,又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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