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迪菲觉得马车比先时颠簸了许多,好好地坐在金缠莲纹的绣垫上,稍不留神就会移坐到地板上去。马车轮子似乎是被什么硬物卡了一下,重重地颠了一下,抖得林迪菲猛然向前扑去,若不是被小蝶及时拽住衣角,脑袋免不了要在红木矮几上磕个包。马车伴随着小蝶的失声尖叫而停下。
小蝶吓得脸色煞白,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林迪菲则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可见她的胆子的确够尺寸。
“娘娘没事吧?”秦云踪的低沉的声音在马车外车窗前响起。
“我没事,不过小蝶,……”林迪菲用手在小蝶眼前晃了晃,“她好像被吓着了,不过应该没事。”林迪菲一边说一边撩开帘子。
“娘娘,我们已走到了地势险峻的明月峡境内,所以路途较为蹇折多舛,请娘娘多多小心。且方圆二十里并无驿站,所以今晚要委屈娘娘在营帐中歇息了。”
“我知道了。”林迪菲随意应答了一声便把目光投向远处,只见高山崚嶒林壑深深,那些形状怪异的石头在暮色下宛如一个个山鬼恶灵,似乎下一秒就要解开封印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一阵山风夹杂着山谷特有的幽冷之气扑面打来,林迪菲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便倏地放下帘子。
秦云踪对着这空山巨谷轻轻地叹了口气。
秦云踪选了一片较为平整的树林吩咐侍从在此扎帐篷露营,于是一队人忙得不可开交,取帐篷、钉木桩、搬寝具、捡柴火、煮夜饭……而对于林迪菲来说,唯一的改变则是发呆的地点从马车上转移到了帐篷内。
姚君阳匆匆安顿好了姚绣莹后就立刻来到林迪菲的帐篷前。犹豫了一回终于还是没有进去,叹了口气就地盘腿坐下,把剑放在腿上以防万一。就坐在外面守护她就好了啊,见了面反而弄得自己心神不宁。
山谷里的夜晚尤为寂静,偶尔的一两声凄厉的鸟鸣以及穿林拂叶的细细风声更衬得山空林深,万物沉寂。
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此车队里的大多数人和马都已沉沉地陷入睡梦中。
秦云踪总有预感今晚会发生点什么意外,还好自己与姚君阳说话时突然想通了那四个字所要传达的意思,否则,否则很可能会坏了大事。秦云踪突然觉得此时那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自己有多重要,再重要也不过是任他摆布的棋子而已,而内庭里的那位,却可以跟他一道棋博弈的人,孰轻孰重,还需多言么。想到这里秦云踪不免凄然一笑,仰首喝下一大口烧刀子。
所以当百十个强盗模样的人潜伏在草丛里,再慢慢逼近的过程里,秦云踪依旧好整以暇地喝着酒,仿佛来者只是一群山间的小动物,对众人构不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赶紧把你们随身带着的财物交出来,敢少交一个铜子儿,老子就送你们回老家!”一句典型的打劫开场白从一个凶神恶煞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嘴里砸出来。
然后就是其他强盗例行公事般把所有人从各自的帐篷里连打带踢地轰出来。一时间喧嚣震天,一群怪鸟也凑热闹似地厉声尖叫起来,林子之前安宁的静默荡然无存。百十只烈烈燃烧的火把映照得素色的帐篷呈现出血色的光彩。
姚君阳剑眉一凝,迅速掠身飞出。长剑出鞘,一声龙吟,而后血光四溅。
林迪菲听到外面的响动第一个反应就是——缩回被子里,装睡或者装死。小蝶脸色煞白地把她从被子里拽起来,惊慌失措地拖她到帐门口,又猛然退回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弄得本来不怎么害怕的林迪菲紧张起来。
“小蝶你别哭啊,没事的吧,外面有那么多人呢,实在不行还有我呢,你,你干什么……”林迪菲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蝶扒掉了衣服。
“小姐,你,你赶紧把我的衣服,穿上,快!”小蝶边哭边说边迅速地脱下身上的丫鬟服饰甩给林迪菲,自己则手忙脚乱地把从林迪菲身上扒下的一件连同整整齐齐堆叠在红木矮几上的华服往身上套。套完便冲向帐门,刚要跨出去的时候后回头深深地看了林迪菲一眼,说了句:“小姐,以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小蝶不能陪你了。不要那么傻,要多为自己着想,拿到解药后,就另谋出路吧。”说完便抬步走了出去,留下捂着嘴浑身颤抖的的林迪菲。
这时帐篷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同时响起利刀裂帐的嘶嘶声响,林迪菲吓得直往后退,一直退到帐篷尽头,本想从底下钻出去,不料这顶帐篷扎得极其严整,每隔一小段距离就用木钉牢牢地固定住,本扯不开。林迪菲急得浑身乱颤,徒劳地用指甲在帐篷上四处乱抓。
那影子成功裂帐而入,微眯着双眼巡视了一周,看见林迪菲挠帐篷的背影,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只一扫便移向别处,似乎是在按照某种要求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迪菲听见身后传来的砍劈之声,心中的惊恐更添了几分,忍不住回头一看,那人正在暴躁地用刀捅柜子。
那人一抬眼,林迪菲一转头,只短短一挥指的功夫,刀便被那人从柜子里扯出,直直对准她挥下去。
林迪菲的思维已然停滞,挠帐篷的手也停在空中,一切,似乎静止,死亡即将降临。
林迪菲的下一个感觉便是自己掉落进了一个未知的空间,目之所及,尽是漆黑一片。
再下一个感觉便是,冷,相当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