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礼,而是瞪他一眼,回头对天成说:“天成,我们走!”
天成便跟着程山水往回走,他忽然很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若是只有一个人,那些回忆便会将他灭顶淹没,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可是他习惯了沉默,不知如何对程山水开口,说他其实很想要他陪在身边。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脸色不免黯淡下来,却惊讶的发现,程山水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跟着他,走了进来。
“程堂主,你……”他有些欣喜,却又不知他要做什么,其实做什么都好,只要不要让他再一个人了。
“天成,我说过了,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程堂主,叫我的名字,山水。”程山水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说。
天成点头,应了一声,缓缓念出他的名字:“山水。”
很好听的名字,大气、文雅,不落俗套,仿佛泼墨的画卷,有着那样美好的意境。
“天成,坐下。”程山水说着,把天成按在椅子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平视他的双眼。
真是的,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碍事!他一边在心中埋怨,一边把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上,盯着那墨绿色的潭水,真想要潜入他眼眸深处,看清他一切的一切。他尽量将声音放平和,故作轻松的问道:“青蓝是谁?”
天成愣住了,目光有瞬间的凝滞,却转而变得y-in霾起来,仿佛暴雨前的天空,y-in云遮住了所有光亮。
他一时没有说话,程山水便紧紧抓住他的双肩,沉默的望着他。魔教的一切,程山水都没有问过他,但青蓝这个名字,却总是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想到那样沉默的天成,却在自以为必死,意识模糊之时,叫出了这个名字,程山水只觉牙根痒痒,心中某处酸涩难耐,只想把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天成低下头,想要躲避他的双眼,就在程山水以为,他什么也不会告诉他之时,他却突然说话了。
“青蓝,是我的同伴。”他的声音缓慢而滞涩,却在努力的说下去,“他死了,我用一把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他临死之前,告诉我,要我用尽全力,活下去。”
用尽全力活下去,也就是说,他们当时是处在一种艰难到随时可能要命的环境之中,不尽全力,便难以生存。
“暗夜岛上,有四十九个孩子,却最终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天成说着,不自觉的握紧拳头,仿佛再次回到了,那终日笼罩着鲜血与死亡的岛屿。
程山水并没有过分的惊讶,这种残酷训练以选择强者的方法,魔教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过,难怪天成这么强。他抬头,望着那张俊秀却瘦得过分的脸,不禁心痛起来。原来天成,是亲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啊。
“那池渊哪?他也是四十九人之中的吗?”他稍微放开天成的肩膀,继续问道。
天成点点头,说:“到最后几年,便只剩下我和他,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顿了顿,他沉声说:“他不该死,每个经历过暗夜岛的人,都不该死。”
程山水怔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其实他不这么认为,他只认为,池渊敢放狠话说要杀了天成,还说他是发育不良的矮子,单凭这两点,就应该想办法弄死他,但是,天成这么说,他便不愿再反驳了。
只有一个人,能够活到最后,那就是说,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是敌人,杀一个或几个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但天成那时,还在跟青蓝说对不起,善良如此,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一时间池渊的话闪过程山水的脑海,是教主,是穿心鬼面,可是他那样杀人如麻的恐怖恶魔,真的会照顾一个小孩子吗?
“天成,穿心鬼面对你怎样?”程山水追问道,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若是穿心鬼面有意看顾他,他身上,又怎会有那么多伤,还有那致命的百日锥心散。
天成将头埋得更低,声音放得很轻,程山水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他说:“教主很讨厌我。他经常去暗夜岛巡视,每次去,都……都打我。”
暗夜岛的日子里,穿心鬼面只要出现在那里,天成就必定要挨打,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错误,而是穿心鬼面看他碍眼,只要看到他,便会狠狠打他。岛上规矩严苛,本就经常受罚挨打,身上的伤口从来没断过,而他从不管他伤势如何,只是拖起来便打,有几次,因为他伤得太重,再受重刑便有x_i,ng命之忧,穿心鬼面便用毒对付他,让他在各种剧毒中经历惨烈的痛楚,最终快要毒发身亡之时,才给他解药。从那时起,对这张鬼面的恐惧,便被鲜血一笔一笔的,书写在了灵魂深处。
一年前,天成走出暗夜岛,成为穿心鬼面的近侍,随时跟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那时的天成,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因为教主并没有因为他走出了暗夜岛而善待他,而是变本加厉的折磨他。天成不解,为何他如此讨厌他,还非要他留在他身边?那段日子好痛苦,若不是曾经答应过青蓝,要努力活下去,他可能就在某一次被教主毒打至昏迷不醒之时,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为何,要活下去哪?
指甲狠狠扣进手心,几乎要刺进鲜血。
“天成,没事了。”程山水看出他的挣扎,心中一痛,伸手抬起他的下颌,让他无法拒绝的抬头看他。那双素来淡漠沉静的墨绿色眸子里,难得的有了一丝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