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男人开口,缓缓地开始讲述。
谁知几公里外的某处,也有人想起了这段往事,那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十二年前——
“爸爸,圣诞节…柏林会格外热闹的吧?”被厚厚棉衣裹着的小男孩刚刚被抱上座位,就眨着漂亮的绿眸问道。
“会的哟,我们晚上会去贝尔特叔叔家,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位。还有一位安梦娜阿姨会送给你很多糖果。”男人温柔的揉了揉男孩格外柔软的棕发,有着同样发色的女人也凑过来吻了吻男孩的脸颊。“吃太多糖果,会长蛀牙的。”
他顺势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然后看着车窗外模糊的站台上的场景。真冷啊,所有人都裹着厚厚的衣服,大人们拎着行李匆忙的走过,留下深色的身影。或者站在站台上,看着向远处延伸的铁轨,想着不知名的心事,就像安静的雕塑。
火车慢慢开动,男孩有些欣喜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晃着腿。
“出发咯!去柏林!!”他挥舞着小拳头。
这列开往柏林的火车会载着他通往一个美好的圣诞节,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他,他便如此相信并期待着。
天色开始发亮,冬日的阳光总是来得很迟。男孩消停了以后便慢慢睡着,因为昨晚的噩梦他现在自然而然的开始补眠。随着火车慢慢的晃动,他已经忘记了他在梦中看见的怪物,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被人抱起来。靠着窗边会有些冷吧,是父亲挪动了他的位置,让他坐在父母中间,靠在母亲腿上。
朦胧中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同样是哄他入眠般:
“艾伦。”
“艾伦。”
“艾伦。”
他睡着了,无比安心地。
对五岁的男孩来说,火车已经是了不起的庞然大物,它载着各种事物和梦想驶向远方。长长的铁轨穿过田间,绕过山岭,通向德意志土地上最璀璨的中心城市。视角再往上拉,轨道线已经变成了细长的蚂蚁细线,国家的版图后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喜怒哀乐。两千零一年的北半球的冬天,亚洲大陆上,北京还沉浸在申奥成功的喜悦中,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俄罗斯和平号空间站成功地坠入南太平洋预定海域。但同时,印度大地震2万人死亡的y-in霾还没有过去,巴以冲突严重升级,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垮台。美国9·11恐怖袭击事件所带来的烟尘使纽约的天变成灰色,市民心中的压抑情绪,不可消散。
这个世界有多糟糕就有多美好,有多美好就有多糟糕。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发生着,仅仅只是发生着。大到不可避免的天灾人祸,国际政坛,社会,人心,小到将会被遗忘在火车上的蓝色手套和刚刚被放在手提箱里的枪,一切都还是如命运的脚步一样跃动着。没有谁是特别的,小人物的叹息不会被听见,大人物的叹息不能被理解。这仅仅只是,平凡的两千零一年。
那个时候的你,在哪里呢?
2001年12月25日下午两点三十分,十三岁的小利威尔和五岁的艾伦?耶格尔,相距四百零二公里。
berlin ger 2001.12.25
在寒风中直直的站在站台上的,穿着j-i,ng致的深紫色风衣和黑色短靴的男孩有些引人侧目。
大概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吧,他这样被猜测着。小小的个头,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却有着和周遭独立而行的大人一样的清冷气场。如果你有幸看到他的面容,大概第一反应会想起来伦敦的雾。为什么呢,大概就是不像别的天真的孩子那样可以轻易被看穿,你不知道那个严肃表情后面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听着他用鞋尖轻扣着地面,他轻哼的旋律,竟有着上个世纪蓝调布鲁斯的味道。
一直站在他身后五米地方的,穿着整齐西装的高大男人慢慢走了过来,向他点点头:“里维少爷,老爷的车晚点了,您看要不要回车里等,这儿冷。”
少年并没有抬头,他不喜欢仰视别人。他只是停下了敲击地面的节奏,然后慢慢吐出一句,“我就在这里等。”
从口中吐出的暖暖白雾,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了。
仅仅只是一个有小半年没有见到父亲的男孩的小小固执而已,身为保镖的男人没资格再多说话,便自觉的退到原来的地方。
谁知道呢,他只是想问一句:
父亲,圣诞节,您会在家的吧。
如果那个男人说,是。他们便可以一起回去度过圣诞节。
如果那个男人说,里维,你要懂事。他便会安静的回家去陪母亲,至少在圣诞节和自己生日这天,也见到了有些想念的父亲一面。
没什么不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心情。
这样想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列车慢慢进站,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并没有晚点多少。站台上人多起来的时候好像就没那么冷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却发现小腿有点发麻。旅行者陆陆续续的从火车上下来,傍晚六点整的钟声敲响。站台上的迎接者们和接到的亲友握手或拥抱,人们互相传递着节日的祝福。
男孩的目光从一个个路人的脸上扫过,却始终没有找到要找的身影。他从不着急,超乎同龄人的修养让他安定。他的目光停留在他所面对的车厢门口,一家三口刚刚下车。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走在父母中间,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很开心,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从他身边走过。
就在那一瞬间感觉有点揪心,各种意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