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玩了几十年药草,一时恐怕还死不了,只是丫头你身中断情草,今日又被我这甲中毒所伤,如果不懂得加意保养,只怕倒会死在老太婆前面呢。”
她说完,伸指夹住窗外的一片嫩叶揉搓了阵子,眨眼工夫,那叶子原本嫩绿的颜色就变得乌黑发亮,竟像是给人涂了层鲜墨般扎眼。
我惊怒交加地看着她,又不好立时发作,忍住气,缓缓说道:“主上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百草堂中四处密置草药,如果主上想杀我,不语也不会直到今日还活生生站在这里与您说话,您三年前留我一条命,三年后就更不会杀我。连心姑娘如果想入主娴月殿,还须得丫头我推她一把方能成功,单凭您一人力谏,不知公子又能听进去几分呢?”
她将手中的残叶抛出窗外,回过头,冷笑着看我。
死老太婆,一不做二不休,今日我便豁出命不要也必拉你一同下水!
“主上可知,不争,即是争的道理?”
“愿闻其详。”
“不语知道您身子骨最近空乏,所以也不劳主上多费心,只要您能劝得公子三日后娴月殿选主,到时我自有法子将娴月殿主上的名头双手奉送到连心姑娘面前。”我故意卖个关子,事情关乎命,我又怎么会笨到对连慧全盘托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可还不想早早与人下锅炖菜。
连心端着温热的药汁走了进来,我冲她轻柔浅笑,慢慢转过身走了出去。连慧针扎似的目光一直钉在我的后背上,我也只当毫无感觉。
含章,三日后我若不将你闹个天翻地覆,便将这副身家命拱手相送!
娴月殿前的广场上,我远远地看到一辆华盖车驰了过来。车角的铜铃叮当响彻,将我的心神摇散。
车住了脚,姑姑的羽扇打开帘子,她轻巧越下车来,竹帘再掀,露出一张清俊非凡的面容。
那人也跟着连真越出车辕,长身轻跃落在地上,高挑挺拔的身材,明动飞扬的神采,几年不见,他出挑得更俊朗了。
我迎上去,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君家哥哥,多年不见,你还记得不语吗?”
他满脸错愕地抬头看着我,仔细端详了片刻,仿佛在努力梭巡着记忆里我曾经的轮廓。我大方站在原地,任他打量,连真姑姑笑嘻嘻地由着我们两两相望。
君亦清忽然抓住我的手臂,叫道:“花不语!你是花家寨里鬼见鬼愁的小调皮蛋子花丫头!”
冷汗,这君家小鬼头居然刚来就拆我的台。
我拂开他的手,转而握住,笑道:“君家哥哥几年不见,可越来越俊啦!你的那匹照夜白呢,还像当年那么神骏吗?我可想死灯笼了,也不知它在花家寨里过得好不好。”
君亦清任由我握着手,如今他个头比我高出了不知多少,神色间也多了分特有的沉稳气质,虽然依旧是少年人俊俏的容颜,却又比同龄人看起来成熟着许多。
现在恐怕在川原冈地,为他疯狂的女子更多了吧?
想起当年为他差点反目的花家二姐妹,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有些疑惑地看看我,我边笑边望着他的脸,说道:“君家哥哥如今身入含章,可不知这天下有多少女子们会伤碎了心怀,眼中流出的泪水还不要汇集成河?我看这河的名字就叫望夫郎最是贴切呢!”
他眼中闪过促狭的光彩,从我掌心中抽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颊:“花家小丫头的刁嘴,几年不见越发磨得利了。”
我刚要说话,连真走过来,轻挑羽扇隔开了他的手,正色说道:“君亦清,在含章里,你可莫要随便动手动脚,这丫头如今是公子兰眼前的第一得意之人,你可没有资格再碰她了,明白吗?”
君亦清怔了下,随即挣开手,退开我一尺距离,站到了连真身边,恭敬回道:“是亦清不知礼数,还望不语姑娘别见怪。”
我呆呆地看着他瞬息间变得疏远的脸色,讪讪收回手,勉强笑道:“君少主太抬举不语了。”
他抬头怔忡地看了我几眼,低下头敛眉收回目光。连真走在前面,口气冷洌地道:“你如今能身入含章,都亏了不语丫头的举荐,她曾在我面前多次提到你们君家寨,又说你是个出类拔萃难得的人才,我凑合着听听,也不知道她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章儿。不过我既然带了你来,你总该谢谢不语姑娘的一番美意才是,可要记得做人的本分呐。”
连真话说得不冷不热,却字句暗含机锋,她将君亦清与我之间明显划下道界限,这是防着我越过她去行事,将那娴月殿的事丢到脑后。
哼!连真姑姑可也太小看我了,三日后,即便我不主动,恐怕君亦清也不愿再与我为伍。
曾记得在绿川冈地的漫天花雨中,他说此生能入含章,将是莫大的荣光。我让他记得那时说过的话。如今,他真的来了,只是将来会否后悔,现在却不得而知。
当年那个满面风光的少年郎,骑在骏马上驰骋的飘曳身姿,他回过头的瞬间,冲着我爽朗而笑…
世人都将身入含章当作美事,说这重楼高阁是神仙梦境,亦清哥哥,我亲手将你带进这无端引人遐思的旖ni梦境中,你是否有朝一日会恨上我呢?
但愿,但愿到那时的你也还能保持如现在一般纯净明朗的心…
连真冲我招招手,我走到她近前,她伸出豆蔻红的指甲,轻轻在我脸上刮过。
“这么不小心,居然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