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夜来香如故
晚风吹动常青木,
人面不知香如故。
夜合n的花香阵阵飘来,流溢在石洞中,石壁上盘错节着无数藤叶枝条,火光掩映下,如织就的蛛网。
君亦清倔强地站在我的面前,短刃的刀锋上尚有血渍,他伸出三手指比划了下,冷冷开口:“三次,没有第三次,前两次我取不了你的命,下一次,我定不会再手下容情。”
他脸上再没有刚才的迷惑不安,黑曜石般深沉的双瞳中绽放出凛冽的寒光。他的身上正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蜕变,沉淀下去。
站在我面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年青山绿川间回眸盈笑的君亦清,一切都无法回到过去,变不回去了……
我抬头望着石洞的露顶,几点稀疏的星点缀在遥远的夜空上,强迫自己扯出一丝微笑,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低下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既然不能哭,从此以后我便笑吧,将所有的不甘全部笑给这个世间,笑给每一个出现在我生命中的过客。眼前晃过花家寨,晃过铁牛流着鼻涕嚎哭的样子,晃过娘倚靠在门扉旁轻展的水袖,晃过美人爹爹手中擒着的那朵山茶花。
这就够了,我还有自己,终究还有自己啊!
“这里地势低洼,很明显我们是在谷底,周围的空气又潮湿冷,我打赌这附近一定有水源。”我掐下一片藤条上的嫩叶,叶面上沾满了露珠,虽然洞里燃着火堆,但寒气侵入骨缝,仍是冷得让人无法忍受,“水就是路,顺着水走,或许我们能闯出去,找到大路。”
“如果这里本就没有路呢?或许我们已经走到绝境了。”君亦清嘲讽地说了句。
我看他一眼,点点头:“你是怎么带着我们游到这里的?”
“我哪有力气带着两个人游这么远,昨日夜里我拉着那断木想游到岸边,但落霞江实在太宽,还没等我力气用完,三人就顺着水流被冲到了虎跳峡的峡口,水势强劲,立时把那断木冲走了。我被水卷进江底,后来再浮上来时,就顺着溪水漂到这里,我没力气挣扎,也只好听天由命,最后晕了过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等我醒过来,刚好看到溪岸边卧着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自然是他,我把你们两人就近拉到树洞中,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看来水就是路,咱们沿着水走出去,定能找到路。”听完君亦清的一番叙述,我更坚定了信心,既然溪水能把我们冲到这里,自然也会带着我们走出这座幽谷。
“就算出去之前,我也要先杀了那人!”他突然面露狰狞,执着短刃快步走到简荻身边,“是他害了我,我要他偿还欠我的!”
“你住手!!”我挡到他的面前,大声喝道,“如果你现在杀了他,咱们谁也逃不掉,莫说你只是君家寨的少主人,你就是一国的国君,他日东皋来要人,你怎么办?难道你要牵累全寨老少与你一同陪葬吗!?当日整个含章都知道公子荻的身边带着你我二人,你逃?又能逃到何处?你说他害了你,你身落深渊,难道就没想过用自己的双手再爬上来!?你不是想要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吗?那你从这一刻起,就要学会什么是忍辱负重!”
“就算你今日杀了他,你不过是泄了一时的愤恨,但终究于你与我,于绿川冈地没有任何助益,反而会为更多的人招来祸患。你身为一寨之主,不想着怎么为子民造福,却因为一己私怨,为他们招致祸端,将来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我现在又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他们!?你告诉我,告诉我啊!!”短刃自他的手中松脱,扎进脚前一寸的土里,直没入柄。
我提着刀柄从土中拔出来,在衣襟上擦去污垢,递回他的手中:“一个人即便身受苦难,只要心还不死,哪怕是最微渺的希望,也不会放弃,如果你现在就看不起自己,那么旁人也不会看得起你。君家哥哥,你在我的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变的人……是我,我才是没脸回去的人,所以就算是为了君家寨,为了花飞雪,你好好保重自己,好吗?飞雪还等着你回去娶她呢,你从前不是很欢喜她的吗?”
他怔怔地听我说完,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我仰起脖子抬头冲天,轻声说道:“你如果定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我和他一起偿还欠你的,或者有朝一日……你从他的身上讨还你所失去的东西,加倍地讨回来。”
夜空如织锦墨缎,几点星光闪烁,我等待着他落刀的刹那,时间仿佛已经停止流动,身畔充斥着无边的静默。
他蓦地伸手将我狠狠掼到在地,喊道:“花不语!我恨你!!”
我一屁股跌坐在简荻身边,君亦清狼狈转身,飞快跑出了树洞,我怔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夜色中,低头看向简荻,他侧身躺在潮湿的角落里,全身弓着缩成一团,嘴唇冻成了青紫色。无奈地叹口气,我将他翻个身,仰面朝上,他俊秀的双眉下凤眸紧闭,微微上挑的眼角全没了平日里顾盼飞扬的神韵,若非身上的织锦华衣和淡凝在眉宇间的气度,他此时看去半分也不像个贵公子。
我将双手拢在嘴边呵了几口热气,提起手掌在他的脸上轻轻掴了几下,他全无动静地躺在地上,我唇角一勾,嗤笑道:“公子若是再这么‘贪睡’下去,丫头的巴掌可要真的打下去了。”
手起掌落,掌缘刚扫到他的颊畔,简荻一双凤眸蓦地睁开,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