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拂手让我先行离开,我转身向行香水阁走去,迈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小谢站在凤凰木下,双目幽幽地盯着白檀,口中不知念着什么。
檀香木十年一成熟,十年期待,只为了挖心炼香。我坐在天香阁第二层的厢房中,倚在窗畔的湘妃椅上。窗外飞花绿柳,凤凰木上寄生的白檀早在数日前被小谢挖了心,取出块手掌大小的香材。
我问小谢,那么大棵白檀怎么只取得如此小的一块香材。她笑我说,傻丫头,白檀珍贵,树心更是最多油脂,我要那些个无用的废木做甚。
想不到十年等待,就为了这巴掌大的香材。小谢为白檀耗费心血,她说要做成天下第一香,只差白檀一味材料。
我有一下没一下捣着药杵,将木臼里的香料和蜂蜜提炼物捣成糨糊状。小谢说这叫[噙香丸],里面包含了丁香、薜箩、白芷草、九尾车、沉香和檀香,混了白梨花蕊,再用蜂蜜调和炼制成膏状,捣成龙眼大的丸子。夏天含一颗在嘴里,口角噙香长达五日,连带的满身衣物都会染上丸子里的梨花香。
她说完就跑去鼓捣那些白檀心,我坐在天香阁里,呆呆地消化着她的话。想不到含章中的“口香糖”制作过程竟如此繁复冗杂,而且效果惊人,不仅可以消除口气,连衣服都能沾上香味。
我边感慨边继续捣药,小谢吩咐过我要不徐不慢正捣一千下,我数着次数,机械重复动作。
诶,天上月中的兔子,可不正和我做着同样的事吗?
无聊地打个哈欠,我想起小谢刚才从天香阁的三层中拿下来一个琉璃盆,左右双耳各有中空的管子,她抱着盆跑下楼,看样子是件炼香用的器皿。
不知道她要怎么对付那块白檀心,我数到正一千下时,放下了药杵,也跟着走下楼去。
刚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小谢蜷着腿蹲在角落里,面前一个风炉子,炉上架着七彩琉璃盆,盆中滚着沸水,水里泡着那块白檀心。小谢用力扇着扇子,时不时抬袖擦掉额角的汗珠。
真是幅旖ni的美人扇炉图,小谢秀眉微敛,眸光晶莹,脸颊上点点汗水闪着日光。我悄声走到她背后,俯身到她耳边问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小谢浑身一震,扭过头看到是我,笑了起来:“坏丫头,做什么吓唬人,没看到我在扇炉子吗?”
“姐姐扇得好不辛苦,还是我来吧,”说着,我将她手中的扇子夹手拿过来,矮身蹲在她的身旁,“等火候够了,姐姐叫我停手就好。”
小谢笑嘻嘻地看着我,说道:“不语妹子,你真好,以前我一个人做这些事的时候,可从来没人愿意帮我呢。”
我盯着风炉子,又看看她,笑说:“那是姐姐人心眼好,不肯累到旁人,我就见不得姐姐受累。”
“不语真是好孩子。”她我的头,站起身来,“我和你说,这白檀要经过九蒸九煮,炼出最上好的檀香油。你要是不嫌累,我就把整个整制过程全教给你,如何?”
我点头,笑着说好。
白檀心一共蒸煮了九天,每天都在固定的时辰,小谢说炼香是要和年份,节气还有一天中的时辰相对应,再配合了周围的天,人,地,罡,气,水,风等因素共同作用,才能炼出最绝妙的香料。
小谢讲了九天的制香方法,我扇了九天的炉子,巴掌大的白檀木终于提炼成油,铺在琉璃盆底上,淡薄的一层。等我终于停手撤了火,小谢盯着盆底的那些透明凝脂,几乎话也说不出来了。我擦掉脸上的汗,又顺手给她擦了擦挂在脸上的鼻涕泪水。
这小丫头,分明岁数比“我”大,可时刻表现得却还像个天真顽童。我好似大姐姐拍着她的后背,她扑在我的肩膀上哇地号啕大哭起来。我的半条袖子宣告阵亡,看她还是没有打算收住眼泪,我无奈地不语看天。
“不,不,不,不语,我太欢喜了。”小谢结结巴巴地说着,我充分发挥起人民保姆的光辉形象。
“恩,我也替姐姐高兴呢,十年造化终于没有白费。”我边说边拍她的背,以免她被气噎住,终于深切地体会了娘亲当年劝慰铁牛时的心情,我小时候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等小谢哭够了,我和她动手收拾了琉璃盆和风炉子,她捧着盆子走上天香阁,没一会功夫手里拿个小锦盒走下来。她将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几粒白色结晶放进木臼中,用药杵几下捣了个稀烂。
我和她走出天香阁,她抱着木臼带我朝后院走去。转过天香阁,一道翠障玫瑰篱后面,是整片的树海花川。她挑了株合n树皮。
“不语,夜合树的树皮有解郁安神,消肿去淤的功效,等我再调些安息香,这噙香丸就大功告成了。”小谢晃晃手里的树皮说。
我接过木臼和药杵,问道:“姐姐费心做这噙香丸,可是要送给含章里的贵人吗?”
她一笑,“过几日,还要劳烦你去趟[百草堂],帮我把这些香丸送给连慧。”
“她是…”
“她眼下是百草堂的主上,掌管含章所有药草。我想配天下第一香,还需要此人的帮忙。”她手里揉搓着树皮,边笑边说。
我明白小谢的意思,看来这些噙香丸,是给天下第一香打了头阵,拿去讨好百草堂的连慧。
不知道这位连慧,又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百草堂其实距离天香阁并不远,从后院的一溜花障走出去,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