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管悠悠霜满地,锦瑟琴声哀断肠;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一曲终了,季泽将手指按在琴弦上,绕耳的余音中段,李怀瑾把附在唇上的玉箫收起来,一时间,空寂的房间没了声响。
“小泽,你最近可是有烦心事?”李怀瑾走近他。
皓月窗前,惟见一片寒意。
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樽前笑不成。
一个月之前,自己不告而别,趁他熟睡之际,离开杏花村的盈香姐姐家。心里虽有些怅然,但总觉得两人日后总会再相见。却不想再去杏花村时,早已物是人非,盈香姐姐家里挂起白绫,本就萧索的小院子变成了灵堂,刚出生一天的小宝宝也已夭折。
秋胜骞与陈天一道,而盈香姐姐并不知情,只知道第二天早晨两人都消失不见,半月后回来的却是秋胜骞的尸体,陈天至今下落不明……
本想强颜欢笑,却不知自己笑的比哭还难看,季泽收起琴,淡淡道:“只是心疾复发,近来闷难耐而已,并无其他,多谢皇上关心。”
龙颜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李怀瑾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皓月当空的苍白寂静夜景,缓缓的关上窗户。
“小泽以前最喜欢喊朕哥哥,现在都生疏了不少,果然是长大了……”李怀瑾看似怅然的长叹一声。
“皇上说笑了,那时臣年少无知,童言无忌,自然做了不少不合礼法的事情,还望皇上见谅。只是这君臣之间,还是要有个主仆的分别,不敢越俎代庖,”季泽站起身,恭敬道。
烛火忽明忽暗,照在李怀瑾脸上的神情不太真切,与身边的人近在咫尺却是天涯之遥。李怀瑾敛起神色,微笑道:“话虽如此,朕却从未当过你是臣。”
此话不假,只是季泽听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不知太子近来如何?”不想再对沉闷的话题纠缠下去,季泽只好绕开话题。
提起自己的儿子,李怀瑾眉宇间多了一点身为人父喜傲之色,“麟儿如今四书五经已通晓大半,太傅近来接连夸奖他,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年后给他找一个习武的师傅,毕竟江山的稳保需要的不仅仅是纸上谈兵,更重要的是真枪实箭。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是啊,虎父无犬子,李麟怎么会差的了,季泽低头,掩袖打了一个哈欠。
“陪朕一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说完,李怀瑾走到门前,转头对有些诧异的季泽微笑,“朕走了。”
一个黑影闪到窗前,黑风带跟着李怀瑾离开,一白一黑两个身影飞出高墙,瞬间消失。
当今圣上文韬武略,在武学上的造诣更是旷古绝今,这是很多世人所想象不到的。
季泽怅惘的看着茫茫夜空,一时间觉得活着挺没劲,多愁善感并不是他的风格然而最近的他总是止不住的伤春悲秋。
想到陈天的时候,心底的某个地方总会丝丝抽痛,季泽只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他了,却不晓得自己喜欢他的程度有多深。想到也许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总会有些莫名的忧伤,空虚到发慌。
白天食欲不振,几乎什么都吃不下,晚上也睡得极不安稳,经常看着红烛发呆,一直到天边的天空发白。可怜的季小少爷,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将与他纠缠一生的男人。
***
月黑风高,芦影疏动,刚才还亮白的皎洁白月似是害羞般隐到云层后面。赤影堂的后院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在这空旷的夜里显得苍凉又寂寥。
木门“吱呀”了一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从正侧堂主的房间里探出脑袋,做贼般向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巡夜的人人已走远,他放心的推门走出来。
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遮的严严实实的人正是陈天。他摄手摄脚的把门关好,足尖一点地,正欲翻上屋顶,却不想身后的衣服被人拉住。
“小天……”委屈的声音,下意识的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陈天转回头,无奈的蹲下来,把蒙在脸上的黑布撸到脖子上,“幡儿,你怎么出来了,这么晚还不睡觉?”
幡儿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手还拉着他的一片衣角,“小天使不是又要丢下我……”
轻叹了口气,陈天擦掉他的泪水,揉揉他细软的头发,“我只是有事出去一趟,还会回来的。”
“骗人,你上次本没有理会我就走了……这次肯定又是这样……”
对于一个孩子,陈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有趣,难道是自己炸不烂的格?这……未免太牵强了吧。
“不许哭,是男子汉就别哭,你回醉春楼,我有事要做,不方便带着你,”陈天敛色道。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力来照顾幡儿,确实已经把这档子事给忘记了。他本想着是要今晚离开,去季府找季泽,告别信也已经写好,就放在桌上。堂主还是文默远,他不适合,也不想当。自己毕竟不是圣人,也对以前这具身体所背负着的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说自己忘恩负义也好,无大志也罢,他都认了。但他想做的永远都是自己,真真正正的陈天,而不是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仇恨蒙蔽双眼的柳长天。
“我不给你添麻烦,你带着我吧,我会听话的,不随便要东西吃,真的……小天哥哥……”
陈天身体一震,上次幡儿喊他哥哥的时候是在醉春楼,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怅然伤心的可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