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舜广嘴角显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柳逸云,你输了……”
局面陷入混战之中,几番厮杀,柳逸云被打倒在地上。穷途末路之际,他闭上眼睛,右手抓紧剑柄支起身体,揽住旁边那个女人。
“思思,来生再见。”
抬臂惊呼,陈天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嗓子中。愤慨,愁恸,交织成一张大网,包裹住他。
那个人就是柳逸云,就是他的爹,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清醒。
剑还没有刺入那个女热的腹中,柳逸云的身躯就被身后季舜广的长剑贯穿,滴着血的剑刃从他身前穿出。
“逸云……”那女人跪在柳逸云身旁,两行清泪从她的眼中沁出。
柳逸云的嘴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就这样死在血泊中。
原来死不瞑目就是这种情形。
混战结束,那名女人被季舜广带走,她一直回望着身后那个死在血泊中的人,指甲陷入中,决绝的转身,好像下了什么决定。
倒塌的房屋,血模糊的尸体,未燃尽的硝烟,空明游荡,无声无息。
知道什么时候最痛苦吗?那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
嘴角沾上一丝苦涩,陈天擦了一下,淡色衣袖被沾湿,氤氲出一大片水渍。
赤影堂边结冰的湖面上涌出两个深色的大瓷缸,缸沿的大木塞被推开,两个少年从里面爬出来,战战兢兢的匍匐到冰面上。
“爹!”圆眼睛的少年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季舜广,神濒临崩溃。
“长天哥哥,柳叔叔怎么了,还有,天还没黑,他们怎么都睡觉了?”狭长眼睛的少年有些不解,摇晃着头四处环顾,发现周围的人都没有动弹。
“远儿,他们都死了……”
“死了?”狭长眼睛的少年还是不懂,“可是爹爹说,死了人会埋在地底下,可他们在地面上?”
泪水涌出,陈天再也听不下去,双手抱头蹲到地上。
即使闭上眼睛,自己还是能看到那些死去的人盘旋在自己的脑海中,特别是柳逸云。那双眼睛里满是不甘心……
圆眼睛的少年从这天起,变得沉默寡言,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少了往日的光彩,多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凝重。
时间的年轮不断的转换,冬春夏至,场景不断变幻着。陈天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原来世界里的自己慢慢长大。
十五岁,少年练就一身绝世武功,仇恨的火苗再一次燃起。他决定潜入季家,为父报仇,也为了曾经死于季舜广刀下的那些叔叔伯伯们。
“长天哥哥,你要走了吗?”出发的最后一天晚上,十三岁的小默远抱着枕头跑到十五岁的小长天的屋中,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恩,默远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哭鼻子。”小长天把小默远的眼角的泪滴擦去,两人盘坐在床上聊天。
“长天哥哥,爹爹说,你是要去做很重要的事,要离开很长时间对不对?”小默远眼底又蒸起一层湿雾。
“恩。”小长天捏捏他的鼻子,“默远快点长大,帮着文伯打理赤影堂。”
“长天哥哥,我等你回来。”小默远皱了皱鼻子,在小长天的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十五岁的柳长天以父母双亡的身份被卖入季府,他隐藏起自己所有的锋芒,当起了小花匠。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季府中,他居然看到了那个他认为已经死去的二娘温思思。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个女人竟然成了季舜广的二夫人。
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被背叛了的感觉,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还是因为赤影堂那些死去的人。难堪,羞耻涌上心头……这个女人怎么还有脸活下去,明明她现在的丈夫就是杀死自己父亲的人,明明那个人也是她的杀夫仇人……
谋开始酝酿,他不会让这个背叛了他父亲的女人好过。
在他十六岁那年,府中的三姨太怀得一子,季舜广对此事比较慎重,吩咐他的二夫人,也就是温思思照料三姨太。
匿在暗处,柳长天把温思思带给三姨娘的安胎补药中掺入了红花,那个三姨太腹中的孩子就这样没了,罪魁祸首自然就成了温思思。
后花园中,温思思喊住他。
“天儿,我知道是你,自从你进府的那一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温思思脸上没有什么诧异之色,平静到仿佛像是要解脱一般。
她说,“我没有对不起逸云,如果死了之后能下去找他,我很高兴。”
她还说,“只是我放心不下泽儿,他还很小,什么都不懂,我怕府里的人会对他不利。”
父亲告诉过他,看一个人,不是要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去看。所以在那一刻,当他看到温思思脸上的那种释然和留恋的神情时,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又将他带入了一个无底之渊。
三日后,事情败露,温思思被季舜广处死。
也是在那一天,他见到了季泽,那个可爱漂亮到毫无城府的小男孩。
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是他毁了季泽的童年,是他夺走了一个八岁小男孩快乐的源泉。
看着小男孩一天天的沉默下去,变得孤僻寡言,在荷塘边一坐就是一天,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悔恨到无以复加,一边想要逃离,另一边却又忍不住去关注他,看着他慢慢长大。
有因就有果,他爱上了那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