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越多，越不会做。反而，你来不及想那么多，本能的善良才有机会左右你。”

“现在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愿意么？如果当时能救甘乐的是你，你愿意用你的生命去换她的生命么？”

麦穗想说愿意，她也认为自己应该说愿意，甚至必须说愿意。可是对上青樾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澄澈幽深瞳孔，麦穗做不到，她几次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不愿意，对吧？”青樾耸耸肩，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我也不愿意。”

“这二十年来，我遇见无数人——老师、朋友、同学，还有我十分敬佩的克里斯。但我只愿意为萧越死。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无论何时。”

“如果你们被虫族杀死，你们我会真情实感地为你们伤心流泪，能做到的话还会努力为你们报仇。但如果给我一个机会用我的命换你们所有人的命，我不会这么做的。”

“哪怕我一个人能救你们所有人，我都不会为你们付出的。”

“因为我只有一条命，哪怕救了你们所有人，你们的命也不是我的。”

在这之前，麦穗为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倒不是为自己辩称没有错，她只是希望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儿。

可现在，青樾的每一句话都直刺她最自私的内心，让麦穗无法欺骗自己。说到底，麦穗不是克里斯；说到底，她不过也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圣母罢了。

“我……”泪水已经盈眶的麦穗喃喃道：“我当时没想过locker真的会死，我没想那么多。”

青樾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半点没有安慰麦穗的意思：“知道师乐为什么不同意locker救甘乐么？因为他爱locker。无论locker说的是真是假，甘乐都不在乎，他接受不了locker冒险。”

“你当时会要求locker救甘乐，不是因为你没想那么多，是因为你不在乎。”

“反正就算有事，死的人是locker，与你何干呢？”

“如果说救甘乐会死的是朱阳，你会‘不想那么多’么？你愿意朱阳去救人么？”

“当然，你不愿意。”

“不是所有人都是克里斯，愿意为了一群不认识的普通人和母皇同归于尽。如果当时我处在克里斯的位置，我做不到，我必然会跑。我不会牺牲自己去救一群陌生人，我没那么伟大。”

“大部分人是自私的，这就是人间真实。”

“人善良，但又自私；矛盾，却能共存。”

“我敬佩克里斯，但我永远成为不了他。”

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麦穗哭得很安静，她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

递给麦穗一包纸巾，青樾轻轻道：“你现在的眼泪是为什么而流呢？是对locker的愧疚么？不是，你是在哭自己。”

“你发现你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个正义的模样，当我戳穿一切，你没法再欺骗自己了。”

“看清楚自己真实的样子不过是成长的第一步，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法面对y-in暗面的自己，那才是最悲哀的。”

“永远不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的选择，你能行那你就去做，做不到就请你闭嘴。”

一遍遍擦净泪水，尽量把自己收拾成体面样子的麦穗哑着嗓子郑重道：“谢谢。”

“不用谢。”青樾挥挥手，坐回座位道：“我不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的自私鬼而已。”

“或许真如克里斯所说你能成为一个好人，但估计你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同麦穗聊天时，青樾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他的话舱内所有人都能听到。

当然，青樾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

要是说青樾只单纯为locker鸣不平，他自认没那么充足的正义感。虽说同表面热情似火骨子里却满是冰碴的任逍遥相比，青樾勉强算得上个外冷内热的感性小伙儿。然而和其他普罗大众相较，青樾终归还是有些冷情。

与其说是同情locker死得悲凉，倒不如说青樾是对麦穗他们泛滥的虚伪圣母心肠感到恶心。

麦穗他们谴责的眼神和听起来满是正义的言语，无不勾起青樾上辈子有关凤裳的糟糕回忆。

那时候的青樾一来爱惨了凤裳，不愿将她往坏处想；二来讲究礼数，诛心的话不好出口。以至于青樾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没能得到发泄的机会。

青樾一腔怼人的话酝酿二十年，今日说出口来只觉得通体舒畅，连青玄真气都运转得更欢快了。

然而青樾神清气爽心里得劲儿了，在座被戳了脊梁骨的可就难受了。

青樾所说的一字字一句句，全都扎进这些人身体狠狠剜进r_ou_里——又疼又无法反驳。

像是把最羞耻、最见不得光、最不想任何人看到的一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亮着，不仅要打聚光灯还要撒盐烤焦，冒出臭气让所有人都闻到。

性子软和的艾米最难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半晌，艾米发泄似的用力抹净泪水，脸颊都被搓得通红。

强迫自己倒腾着碎步凑到师乐跟前，艾米踟躇着，还是开了口：“我……”

“千万……千万别和我说对不起……”师乐抬手，扭头看向艾米：“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一个‘没关系’，而且我也没资格接受你的‘对不起’。你要是想说，我不介意送你去见小废物，让你当面和他说。”

“我没一刀一个宰了你们，是你们沾了安格斯导师的光。”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