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李焕拿起一本奏章,心烦气躁之下将奏本合上,扔在了龙案的一侧。
内官缓缓近前来,小声禀道:“皇上,钦天监求见。”
李焕懒懒抬眸,本就不悦的神色里更添了一丝不耐:“钦天监?”
“钦天监徐振徐大人,他的兄长曾因极力陈言迁都,而被兵部侍郎傅中傅大人手刃于朝晖殿上。”
李焕没有说话,内官却清晰地看见了他眉心微微一蹙。
彼时他被人要挟着坐上这个位置,想来真是屈辱。
殿内的烛光把他的面色映照得忽明忽暗,不多时,李焕轻轻抬手:“宣。”
在殿外等候了半夜的人伏首垂眉,紧跟着内官的步伐,轻手轻脚地走进朝晖殿,对着高坐在盘龙椅上的人跪拜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徐卿深夜入宫,是为何事?”
“启禀皇上,微臣夜观星象,见紫薇星有异动,实乃——”钦天监顿了顿,故作了扶额擦汗的姿态。
李焕看了一眼徐振:“徐卿有话直言。”
“微臣不敢说。”
李焕放下手中的御笔,沿着玉阶走下来,自上而下看着跪倒在自己膝前的臣子。
徐振跪拜在地,看见一双明黄色的皇履和绣着锦绣山河的龙袍,在自己跟前站定。
天气愈发燥热,汗水顺着他脸上的褶皱滑入了眼眶之中,一阵涩然。
李焕轻笑道:“若真不敢说,又怎会到朝晖殿上来?”
徐振诚惶诚恐:“微臣惶恐,紫薇星异动,是我南朝有大劫。”
大劫。
“大劫?”
“是生兵乱之兆。”
李焕背过身去:“一派胡言,我朝刚刚平定了北境之乱,怎可能再生兵乱?”
“皇上,兵权握于外戚手中,但恐生乱啊……”
内官捧着一盏茶进来之时,李焕正站在朝晖殿前,透过朝晖殿j-i,ng雕细镂的窗棂,看着天上的星子皎月。
“皇上,天气燥热,不妨用些茶点。”
李焕微微有些失神,喃喃问身边的内官:“一个国家,一个朝代的兴衰,真的如同钦天监所言,会显现于天上吗?”
内官微微抬起身子,缓缓道:“奴才只知自古以来朝中便有太史一职掌天时星历,传至我朝□□皇帝便设立了钦天监,司四时之命。”
“罢了。”李焕摆摆手,没有接过内官手里的茶,转身向殿中走去,不由问道:“他们可到了许州了?”
内官答道:“皇上,沈将军和郡主今日便将西蜀国主护送至许州了。”
果然如期到许州了。
方行至殿内,便有侍卫来报:“启禀皇上,琅琊王求见。”
李焕看向永乐门的方向:“琅琊王不是卧病在床吗?”
内官见李焕并无要见的意思,给侍卫打了个眼神,侍卫会意,正施礼退出殿外,李焕忽然道:“宣。”
许州·知州府
“夫人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李明卿定了定神,指尖从号钟的琴弦上收回来,方才阵阵势如破竹的琴声亦归于平静。
锄荷的目光落在李明卿的侧脸上,缘着她的发缓缓往下,轻声接道:“何以见得民妇在开玩笑?”
“像行凶杀人这等不光彩的事情,最怕夜长梦多。夫人若真的要杀我,那倒在墙角的人就不该是西蜀国主,而是我了。”
锄荷微微挑眉:“所以郡主觉得民妇要杀西蜀国主?”
“你根本不是薛将军的夫人。”
李明卿的目光落在锄荷紧握住茶杯的手上,沉静如水,借以观察锄荷细微难察的神情。
“什么?”
“身为妻子,不顾丈夫的颜面,迫不及待地在晚宴未毕就请客人赏琴,何等失仪,你方才的所作所为足以让薛将军这下半辈子都只能待在许州这个破地方了。”
李明卿看见那只握住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又以极不经意的动作掩去,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薛将军离不开许州,你也只能待在此处,于你而言并无好处。纵使你们感情不和,也应知道趋利避害,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你不是真正的薛夫人,你与薛将军在某一件事情上有了分歧,你是故意为之。”
锄荷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侧几上,俨然生了几分意趣:“我向来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方才说的某一件事情,就是你与薛将军合谋之事。”
她看向窗外,雨声足以将这房内的一切动静掩盖,同样地她们在房中,也很难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你若真是爱琴之人,怎么可能不懂琴技?”
“你的手骨节粗大,手心有茧,根本不是只会为了丈夫下厨的民妇,而是习武之人。”
“一个常年坐在轮椅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习武之人呢?所以你坐上轮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你——”
李明卿顿了顿,看着锄荷的眼睛,笃定道:“你只是不想我认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