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卿蹙眉,定定地看着焦山。
焦山转过身,背影看起来尤其孤独:“师妹,你这是攻心——”
沈孟看着那个凄楚的背影慢慢走远,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他的躯体是那么的矮小脆弱。
形同蝼蚁。
以我多疾身,仍怀不平志。
沈孟心上一动。
是啊!
攻心!
她知道——纵使是此刻匍匐在低谷尘埃中的焦山,仍怀旧志。
像焦山这样的人,越是被朝局所辜负,越是比所有人都渴望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越是希望朝堂之上,律法之下,存有公道。
第一部分·16
夜深,打更的人穿过这边的巷道。
“天干气躁,小心火烛——防贼防盗闭门关窗——”
咚——
月色清明。
“我送郡主回府吧。”
李明卿没有拒绝。
“郡主所追寻的东西是最纯粹的,然而最讽刺的是,这最纯粹的东西却是最稀有最难得到的。”
“大人是认为我做不到?”
“不。”
“那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在下方才应该也说得很清楚了。”
李明卿脑海中浮现起他的话,
他说——我亦与郡主同志。
嘴角勾起一丝不冷不热的笑意:“我一直以为我与沈大人,现在站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起码,在我师兄焦山的这件事情上,沈大人站在了风家那一边。”
“我认为并不是。”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
沈孟可以看见她微微颤动的耳坠与她秀气灵巧的耳垂勾成一条好看的弧线。
“哦?”
“郡主c-h-a手焦山的事情,除却同门之谊,想必还有其他的因素。”他顿了顿,“郡主的背后是琅琊王府,风棠的父亲是两广总督风寻机虽然才能昭著,但是工于心计,善于弄权,最关键的是,他是右相的人。”
李明卿神色淡然,并未着急否认,心中却已经有几分诧异。
她好像小看了这个人。
秀气的眉尖微微一蹙,沈孟看得失神。
她仍喜欢这样蹙眉。
李明卿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郡主与焦山都曾经是蕉鹿先生的弟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右相也借由风总督的事情想要先一步取得皇上的信任,琅琊王府是皇上身边最为器重的亲信,郡主c-h-a手此事,说明——皇上想要提点右相一党,他们太c,ao之过急了。”沈孟说到后面,语气微微上扬,带了几分酒气。
“朝堂上的事情讲究制衡,皇上不会允许王府独大,也不会由着右相张扬,风起云涌,变幻万千,我可看不透。至于我,就如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当朝新贵,深受皇上倚重,自然得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也要为皇上出力。”
眼前的人挺拔俊逸,眉目鲜活,神色灵动。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像极了旧时的那个人。
每次犯错挨罚的时候,她对自己露出的神情。
每次要死皮赖脸,最终得逞的时候,她对自己露出的神情。
真像。
如果沈云亭,没有死。
她穿上男装会不会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这样地挺拔俊逸?
她穿上女装会不会又自成一段fēng_liú。
这个世间就只有那样一个沈云亭。
可是就像在狂风暴雨里被残忍折断的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