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能写出《克莱姆海堡》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篇这样优秀的呢……”李时添不知想到了什么陈年旧事,带着表情也变得凶狠了几分,
“要不是叶一那个恶毒的女人……”
“行了。”薄林打断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句。
“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已经结痂的伤疤就不用再捅破一次了。
“不过话说回来,感觉独木跟你在一起后开心了不少。”李时添巧妙地转了个话题,说的倒也是真心话。
“是吗?”薄林笑了笑。
“那当然。想当年我约他出来吃个饭,他都有一百万个借口拒绝。”
“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什么好玩的地方都不愿去,什么新奇的事物也不愿尝试。”
“待在家里,也不打游戏不看番,不知道整天做些什么。”
“哦对了!这家伙当年连微信都不会用,出门买东西还是我替他付的款。我还总担心他是不是抑郁症,带他跑了好几趟医院。”
薄林垂下了眼帘,脑中忽然浮现起陈树抱着膝孤零零地坐在窗台上的场景,像一束干巴巴、正在失去生机的花。
“谢谢你。”李时添直视着薄林的眼睛,真挚地说:“真的。”
薄林怔怔地望着李时添,只见这一米八五的壮汉说着说着竟然就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你是没见过……没见过我结婚那天,他望着我俩手牵手的那个眼神。”
“就像是羡慕着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打算拥有,所以只是眼巴巴地羡慕着。”
“没有人知道,就连我也不完全知道。”
“他那几年……过得有多不容易。”
如果陈树是沼泽里沉默的腐木,薄林便是他唯一能栖身的那片森林。
即使这片森林不知何时就会离开。
第六章
陈树回来后,一时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李书麒女士被她爸抱回房间睡觉了。三人便闲聊了一会。
陈树酒喝得有点上头,两颊像泛了霞似的,粉扑扑的。
薄林看他越喝眼神越迷离,便跟李时添说想先带他回去。
李时添的本意也不是想把陈树灌醉,只是这人把酒当饮料似的,一杯一杯接着倒,人不给喝坏了才怪。
于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两人送到了门口。
“下次记得再来玩啊!——”
傍晚的时候雨就已经停了,微寒的夜风从陈树的耳边滑过,路旁的林叶窸窣作响。两边的路灯明得像童话里猫j-i,ng灵那对奇幻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并排而行的两人。
薄林今晚开了辆香槟色的宾利,陈树没怎么见过,应该属于他不常开的车。
“entrez, moieur.(请进,我的先生)”
暧昧低沉的声音在陈树的耳边响起,沙哑又缱绻,像是喃喃着一种古老的咒语。
陈树脸一红,小心翼翼地靠上副座,还是薄林亲手为他开的车门。
车里有种橙花与柠檬混合的味道,十分清爽。但黑暗中又夹杂着一股暗香,带着些欲/望与侵略性的气息,似有似无地漂浮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陈树瞄了一眼开车的薄林,那香仿佛从那人的腕骨钻了出来,再幽幽而上地爬满了整个车顶,若有若无地缠在他的心上。
两人都安静地没说话,只有车载音乐悠悠地放着。
是那首最著名的——德彪西的《clair de lune》
陈树很喜欢这首,但他又有些遗憾地想到:可惜今晚没有月亮。
大约真的有些醉了,陈树熏熏然地开了口:
“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
“以迷离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树林。”
“将静谧的光辉倾泄。”
“淡淡地,隐约地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喝醉的陈树嗓音带了些平时没有的慵懒,他轻声地读着诗,一字一句地读着,倒像在吟唱一般。
“普希金的《月光》。”薄林笑了笑,他很喜欢此刻的陈树。
自在。
沉醉。
忘我得可爱。
“我等会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薄林将车停在一处略偏僻的小道上,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只好选择一些地理位置较为偏僻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