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绕过一条街,人影在墙头又闪了一下,如此往复三次,杨七和沈长流同时收步,不约而同对视,这不是杀手,这是来带路的。
两人随即默契跟上,前边夜行之人不再行于墙头,落下来贴着街巷前行。
越往前越觉得不对劲,直至最前那人停在县衙后墙,夜行人对二人点了点头,然后施展轻功越上墙头,回头对二人招手。
这是什么路数?
那人四下张望,又对二人招手,杨七和陈碧心一横,跟着跃过去。
绕过后花园,穿过窄门,院内梅香扑鼻而来,知县的屋内亮着,门没栓,夜行人把三人带进去,拉下面罩,是县里的捕头李承。
知县没带纱帽,端坐在内室桌边,茶已斟满三杯,等候多时。
杨七觉得背上软绵身体一动,沈长流恰好在这时醒了。
知县从内室出来,对三人拱了拱手,“我这把老骨头终于把你们等到了。”
他指了一下内室,“请进吧。”
知县对立在一旁的李承说:“李承,你去外边守着,辛苦你了。”
李承行礼,“不辛苦”,出去时把内外两扇门都关上了。
沈长流从杨七背上下来,三人落座。
“今日请你们来,略有唐突,还请见谅。”
陈碧坐的警惕而谨慎,摸不清这知县要干什么,明明他们现在正在被官府追杀。
“我知道,你们正在被全城通缉,我们县衙也接到了上头的命令。但是老朽知道,你们是冤枉的。”
杨七和陈碧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头绪。
“我请你们来,是有事相托。”
杨七谨慎问:“知县大人有何事劳烦我们区区草芥”
知县以茶代酒,先敬了一杯。
“这一杯,是代徐大人一家亡魂,谢三位豪杰查找真凶。”
“这一杯,是敬三位豪杰心怀天理公义。”
“最后一杯,替我侄儿徐起澜,给三位豪杰谢罪,尤其是这位少年英雄。实在是起澜走投无路。”
知县敬完三杯茶,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来。
陈碧接过去,只翻开一页,就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十一年前洛陵府一段黄河故道修整工程验收图,后面是一整本验收实录。
知县因为郑重而缓慢的说:“这是徐大人一家遇害的起因,因为这张图。”
“十三年前,洛陵一带黄河决堤改道,淹没良田无数,生灵涂炭,当年秋□□廷拨款三万两白银修整黄河故道,第二年春夏之交,徐大人奉命去洛陵验收工程。验收结束后报备朝廷,但上交的那本是假的,真的在这儿。”
杨七眼睁睁看着沈长流搁在桌子底的手紧握成拳,僵直着转过脖子来,问知县,“为什么这样做?谁指使的?”
“洛陵府丞黄璜吞了三万两银子的一半,修整工程不合格,徐大人据实上报,被丞相黄蔺压了下去。”
沈长流声音冷的吓人,“丞相……后来呢?”
“黄蔺多方施压,拿徐起澜的x_i,ng命威胁,最终让徐大人交上了假的验收图。”
沈长流顺着说下去,“然后……秋天,左都御史沈厉弹劾黄璜,被构陷为诬陷朝廷命官,第二年,满门流放……”
“怎的……这位英雄,你也知道这事……”知县忽然老泪纵横 ,声音都哽咽了,似有千万句话说,却只含泪叹息。
“沈大人他……j,i,an臣当道,忠臣难为!”
可沈长流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从来都是诬陷,他的父亲从来无愧于天地。
明明他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攥着这个信念活下去,可如他所愿的真相如今真的摊开在他面前,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栗。
被抄家,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被驱赶着徒步去往瘴气层生的潮州,被蜘蛛一步步逼进沼泽,瘟疫挥之不去,死神如影随形。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无望的挣扎,被泥沼吞没,被蜘蛛啃噬。
愤怒,仇恨,绝望,所有人都不可原谅!
知县揩掉了眼泪,继续说下去.。
“黄蔺当时把握朝中大权,徐大人抗争不得没把真的验收图毁掉,辗转交给了在出云派学艺的徐起澜,并不久之后辞官告老还乡。今年夏天,有一日徐大人对我说有人暗中前来探听当年的事情,十几年来他一直愧对沈大人,终于等到这一天要说出真相,可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就被杀了!”
杨七问:“徐大人有没有向你透露其他的消息?谁来向他问验收图谁企图给当年的事情翻案”
知县并不知,“徐大人并未讲过,黄蔺前几年死了,黄璜也早已失势。但,这些年一直也无人提这事。”
杨七思索片刻,“知县大人是想说,朝中想翻起这桩旧案的人肯定别有目的,并不是单单为了给沈大人沉冤昭雪。而杀掉徐大人的幕后黑手也未必是黄璜,那剩下的可能就是……当年的案子还牵扯到一些人,现今有人要翻这案子找麻烦,又被压下去了。”杨七转头看知县,“知县大人,当年c-h-a手这件案子的,你还有印象么?”
知县无奈摇头,“不曾,当年这事雷厉风行,我当时在外地,听闻风声时沈大人已经下狱。而且朝中党派林立,我多年也不曾卷入其中,也不敢轻举妄动,私下向旧友打听,他们却三缄其口,近日又废了大皇子立二皇子为太子,罢了几位刚直不阿的老臣,朝中上下风起云涌。我一把老骨头混不动,怕是看不到有人为沈大人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了,所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