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么。”
“自由自在,做自己开心的事。”
这么想着,傅玉却也看了眼面前的段鸮,他很少会提他们俩刚认识时候的事,但是眼前,两个人的内心似乎也需要一点共同的目标。
“记得,怎么了。”
仿佛回忆起那一天夜里二人躺在江宁府的河床上眺望星河的情景,段鸮回答道。
“如果可以,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希望你脱离苦海,自由自在,不要和我一样,段鸮。”
“可我自己也在苦海,这该怎么办,我本来只是想要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早点看清一切,解脱自己的。”
傅玉说着倒也不无感慨,而段鸮对此只这么回答了他。
“那就一起逃离。”
“亦或者,一起迎接新的生命。”
这话说完,这一会儿埋伏在赶缯船下的二人倒是心里莫名地定下了许多。
两个人的手隔着些距离紧紧地握在了下,随之松开,但之后却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大约一个时辰后,随着一条抛下一根绳子的黑船向岸边接近,四面属于官府的暗号却已是伴着一簇对岸的‘冷光’亮了一下,另有一伙人渐渐地上了
r_ou_眼可见,这伙人正是一路被他们追踪并锁定在津门的人,不出意外,他们具携带着大量的火铳和走私物品,不止如此,在那条上黑船势必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这个人曾主导了五年前的一切。
亦有着一重世人都看不穿的身份——‘殷洪盛’。
而就在傅玉和段鸮的眼底,那一场关于他们两个人的共同记忆却也在一点点复苏着——
【“山一程,水一程——”】
记忆里的五年前,顺天府的城楼上,面孔模糊的红装绣鞋,盘发别簪的汉女低头怀抱着柳琴低低弹奏,酒歌繁华,连绵起这一夜皇城中的鼎沸之声。
她的双手轻轻地撩拨着琴弦,下方的人潮却在这空灵的高歌声中回荡着金戈之声。
女子嗓子中哼唱动听的歌,与眼前这一遭搅乱了天下的残酷混乱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上和人间。
盛世为天下纵情一曲,此曲乃前人纳兰性德所作,曲风缠绵而不颓废,用以描述紫禁和边关之间千里迢迢思念之情。
而它,名为长相思。
这一刻,天地之间像是出现了一团柔与烈夹杂的火,一座座点燃了海浪之上的明火被亮起在天际,火,是火,底下有服饰各异的百姓指着天空惊恐地大呼,在这万海群像之外,那歌声终于是一点点清晰了——
记忆里,长龄,还有许多人对自己的呼喊又一次在脑子里响了起来。
整个人从上方像只鸟儿一样坠落在地上,用一只血淋淋的手捂住眼睛的傅玉终于是嘴角带着一丝释然,热烈,或者说难以诉说情感的弧度想起来了。
世宗十三年的那个漆黑血色混杂的夜晚。
他失去人生最重要支撑和信仰的那一晚。
海防线,和曾经神武门城墙上的一切重叠了,那是同一片烧起来的火。
扑通。
扑通。
心跳声像是回荡在耳边,直到他们俩冷却下来的情绪定格在黑船上,一个随其余蛇头们一起上了船的声音却是引入二人的眼底。
黑船上,这个人,就是五猪人当年背后的主使。
那一条被追上的旧橹船上,画着破破烂烂的山河社稷图的隔断屏风后,一个长得像是只老去了的猿猴一般的白发长辫子老者正一步步向船舱内部走。
他的脸上蒙着块黑布巾,年纪确实已近过膝但看的出来,这个人有着一张相当古怪的脸,所以才需要遮挡的这么严实,不被人发现。
天花。
一时间,对岸的气死风灯冷光还在一下下地闪,眼神却冷了一下傅玉和段鸮在黑暗的船底下看得分明,因为那正是远处另一条阿桂他们在向这一边传递消息。
明明只有半刻时间完成这场危险万分突袭,可这半刻,却也是主导着所有人命运的半刻。
“我从东侧上去。”
傅玉说道。
“你从另一边,找好桅杆和掩护,先抓‘殷洪盛’,再解救底下的所有人。”
“嗯。”
二人说完,跟随黑暗中其余官府势力找好定点的两个人已是沿着一个详尽的计划开始了包围捕捉,为了抓紧时间,他们在夜风中未有一刻停下。
按本朝律例,漕运商船由卫河进京,必经北码头大关完税后才可通行。
前面这一出钞关浮桥,是通往京师大道的咽喉,一天之中只早晚各开一次浮桥放行,最左边的由三条铁索相连的瓜皮艇,封锁着河道,用来防止闯关和冲击浮桥,而准备过桥的船只只能泊在浮桥两侧岸边等候,
在浮桥一侧漕船排列,桅樯如林,泊船岸上就是天津最早的百姓聚集地侯家后,店铺林立的街道就是估衣街。停船的客人、船户和水手到侯家后估衣街一带游逛,彼时这一带商业相当繁荣。
再往东行,河对岸就是天津南运河边的盐院衙门。
当下,在这样危险环境下伺机抓人的傅玉一个翻身进入船舱底部,而段鸮则从另一侧甲板进入了这艘私船的下方,除此之外,另有数十个身影也跟着在水下咬着根竹管埋伏着,他们俩的动作很快,亦是在等待着一个接近目标的时间。
可就在这时候,一场异变却就这样发生了。
因港口风大,甲板下有一个蛇头似乎突然改变了出发时间,一时,抓捕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