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不是说瞧不起他吗母亲说我什么时候瞧得起他了我根本瞧不起他。他算什么东西。翠柏,你答应妈,今天你看见的,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对母亲说,你背叛了爸爸,你把他彻底地遗忘了。母亲说没有。
我想我和母亲从此以后,拥有了一个秘密。我也下定决心不出卖母亲。但是我认为的所谓的秘密,在第二天就传遍了长青巷和兴宁路。他们说昨天下午,金大印来找何碧雪聊天。聊着聊着,金大印的裤裆莫名其妙地破裂了。何碧雪说老金呀,你把裤子脱下来,我给你补一补。金大印说现在何碧雪说现在。金大印于是脱下裤子,让何碧雪缝裆。缝着缝着,金大印的裤衩又突然裂开了一道缝。何碧雪和金大印再也坐不住了。何碧雪说老金,还是到卧室里去,我先给你缝裤衩吧。金大印说嫂子这样热情,那我就不客气了。金大印和何碧雪就这样,双双走进卧室。
牛红梅把这个故事说给牛青松听,牛青松把这个故事传给我。牛青松特别强调,这个故事是金大印自己说出来的,绝对真实可信,没有半点虚构。
第二章
一辆救护车停在我家的窗前,我们被深夜里的引擎声惊醒。隔着玻璃窗,我看见金大印走出车门面窗而立。母亲挽着一个鼓胀的帆布包,站在客厅里欲去不去,她的头一会儿扭向门外一会儿扭向我们。牛青松说你非得这样吗母亲点点头,说我已经等了半年多时间,可是你们始终不愿意老金走进这个家庭,既然你们不愿意,我只好跟他走。
我说你不是说老金是土包子吗你不是说你看不起他吗母亲低下头,看她的帆布包。
母亲说那是过去,跟老金接触半年多,我觉得他不错。
牛青松说是不是他逼你这样做的如果是,我马上把他赶走。母亲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们不能怪老金,生活费我会按时送给你们,母亲说完,抬手抹一把眼窝,然后迈开革命的大步走了。我们推开窗,对着救护车喊,我们还不满18岁,我们要控告你们,你既然生下我们,为什么不把我们养大为什么抛下我们不管
金大印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母亲,母亲犹豫的身体转向我们。金大印伸手推推母亲,犹豫的母亲不再犹豫。母亲像头一次回家的新娘,小心翼翼地走回来,把一个信封放到餐桌上。母亲说我只是到那边去住住,两边都是我的家,欢迎你们跟我过去。我过去并不是不管你们,而是为了更好地管你们。不仅我要负责你们,老金也帮忙负责你们,你们又有了一个爸爸。你们不要控告我,这是老金给你们的1000元钱,你们拿着吧。牛青松抓过信封。把钱撒在地上。牛青松说谁要你的臭钱
母亲一跺脚,嘹亮的哭声跑出她的嘴巴,填满整个客厅和夜晚。姐姐牛红梅从卧室走出来,蹲在地板上捡钱。她把那些散落的钱一张一张地叠在手心。那些钱面值不等,有10元一张的,也有5元一张的,甚至还有5角2角一张的。母亲说红梅我走啦。牛红梅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她仍然在捡那些零星钞票。母亲背着我们的目光走出去。
那么说你同意她走啦姐姐,牛青松问牛红梅,牛红梅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你们看,这些钱来之不易。我们看见牛红梅的手上捏满钞票。钞票仿佛是她手上冒出的花骨朵。
牛红梅有一根粗黑乌亮的发辫。在阳光不太强烈的日子里,她喜欢用温水和劣质的洗发水漂洗她的头发,然后背对阳光,把她的头发铺在阳台上晾晒。她的头发像瀑布一样从阳台上飞流直下,差不多垂到了地面。从长青巷走过的男人或女人,无不被她的头发吸引。
在我们看来,牛红梅的头发好像一望无边的大森林。她挺拔的鼻梁像祖国版图上的某座山脉。她两只明亮的眼珠是西湖和青海湖,或被称作清水湾淡水湾。她的rǔ_fáng像珠穆朗玛峰。她的臀部是华东平原或华北平原。而频繁出人我家的冯奇才,好像是日本鬼子。
牛青松对冯奇才说,你要跟我的姐姐恋爱,你必须为我们家报仇。家仇未灭,怎言恋爱冯奇才说你有什么家仇牛青松说金大印抢走了我们的妈妈。冯奇才说不是金大印抢走了你们的妈妈,而是妈妈为你们找了一个爸爸。牛青松说我不需要什么爸爸,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共赴家难,收拾金大印冯奇才说我不干,我是国家干部。牛青松说不干拉倒,今后你别让我看见你。
牛青松开始去找他的狐朋狗党,尽管他只满14岁,但他已经是一位出色的活动家。
他在江山家楼前吹了一串口哨,江山从楼道里走出来。江山显得十分肥胖,他像一只母鸭晃动着从楼道里走出来时,手里捏着一根铁棍。他对牛青松说,今晚的目标是哪里
牛青松说金大印。江山倒抽一口冷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