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江予抬头看了眼孟诗倩,又说:“你先走吧,别让人家等。”
贺霖没说话,只是拿出了包里还有半瓶多的水放在他面前,才开口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别搞得太累。水没了吧?这瓶你先喝。”
江予又微微笑了,故作嫌弃道:“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
贺霖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答话,终于是起了身。他对孟诗倩说了声“走吧”,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舞蹈房。
贺霖走在后面,反手带上了门。
“咔嗒”一声之后,江予轻微的喘息声顿时像被安上了扩音器,在一片阔大又孤独的空间里倍感清晰。嘴边的笑立刻不见了踪影,他莫名有些烦躁,便将那瓶水和空瓶放去一旁。
手上力度没控制住,空瓶在落点晃荡两下,横倒在了地面上,“哐啷”几声。
江予盯着仍在转圈的塑料瓶,把头发抓成了鸟窝,又将瓶子再次竖了起来。随即拿着手机走到音响旁,c-h-a上了连接线,点开表演用的背景音乐。
跳舞讲究一个恰到好处,收张自如,点到即止。
力道用几分,该在哪个位置停下,是根据表演效果和具体动作定好的。动作过轻,或用力过猛,都是不可取。
可是,江予此时却恍若遗忘了方才所有人的忠告,像是要把全身的劲都散尽一般,拼着命,发着狠,每一个动作都用了百分百的力道,看起来反倒张弛过度。
像是发泄一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分配不出多余的力气,去想此时的那个人。即使他知道,贺霖此时不过就是倒乘几站地铁送孟诗倩到车站,不会做更多事。
两遍练完,他已是汗如雨下。
胸口剧烈上下起伏,江予盯着面前镜中s-hi着刘海如疯子般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难堪,即使周围并无他人。
像是多年以来一直有个第二人格被他藏掖在心中,如今借着这走马灯,终于得见天日。它叫嚣着嘶吼着占据他的身体,夺取他的意识,而他无力抵抗,只能随它摆布。
江予没了练舞的心思,停了正在播放的音乐,随便点进一个英文音乐歌单,将手机丢在了一旁,也没去拿水,盘着腿在不远处席地而坐。
近乎贴着镜面,他一抬眼便能望进自己的双瞳中。
蓦地,他放空的大脑捕捉到几句歌词。
在与他此时的烦躁心情大相径庭的欢快曲调中,男声轻快唱着——
我上了你的瘾。
早该知这爱情只是一场游戏。
但我已无法将你忘怀。
简单几句歌词在一室热气中像是燃了火,化身一只火凤凰燎了原,吞噬了他,一下就烧灼了整片心,所有的情绪都避无可避。
江予看着镜中还留有一丝年少气盛的脸庞,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你还是喜欢他。”
他说得真挚又诚恳。
是一反常态道出了口的自我剖析,也是对眼前少年人的一句诚心忠告。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距离他们分手,已过五年。
即使这五年中,他去过他国交换,来到另一个城市工作,也依旧无法改变已串联起来的人际关系。两人交际圈相近,即使分手了也经常有共同的朋友一起喊他们出去,况且又是同间宿舍,总归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不当情侣,那就做回发小。
再说,两家父母又交好,这两年他过年回家,家里也总会挑一天一起吃顿饭。
想彻底断掉联系自是天方夜谭,而只身一人之时,连买个水果都能让江予想起对方。
一个人的影响,是能完完全全刻入生活里的。
就像哪怕洗了纹身,终究还是会留一面印记。
但江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去埋怨什么。
这场关系本就开始于一场恋爱游戏。不够正经,带着随意,被年少轻狂贴上了可以不管不顾后果的准许证,靠着一腔热血,凭着一身冲动,是一场完完全全透露着不成熟的产物,即使分手了,也该是意料之中。
况且,最先提出这场游戏的,还是他自己。
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去探知过贺霖的想法,他懒得问,而贺霖也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喜欢。
这场恋爱游戏中,也许只有自己当了真。
第4章 突然恋爱教学
江予记得,这天自己同样是留下来多练了一会儿其他舞,回到家时正好碰上了送完孟诗倩回来的贺霖。
所以当他在出地铁后碰到从另一端走近的贺霖时,并没有表露出一丝惊讶。
倒是贺霖,看到他就小跑上来,开口问道:“没想到还是坐了同一班地铁。练完了?”
江予心想,废话。
所以他并没回答。
左右不过一句招呼,贺霖接着又问:“现在看上去脸色好像好些了,没那么喘了吧?”
“还行。”江予模棱两可回答。
“下午的时候看你脸色太吓人了,”贺霖说,“还以为你哮喘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