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张英俊的脸已经全然扭曲,尽管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巴正喷涌出血,尽管那修长的脖子上正c-h-a着一把锋利的刀,何涵还是轻易地认了出来。
在这周末几乎无人的实验室里,任朗死了。
那个让何涵一直抬不起头的人终于死了。
在恐惧里,何涵的心底里掠过了一瞬的狂喜和难以言明的可惜,但很快,这些都被巨大的恐惧淹没,何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逃离了现场。
何涵一直逃一直逃,逃到了一个小公园,太阳下了山的公园里,昏暗的景致能让他好好地隐藏自己的身影。
何涵蜷缩在一边,尽管恐惧还是无法抹去,但他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发现掌心上沾了黑色的污秽。
这是已经干涸的血。
他跌倒的时候手上沾到了任朗的血。
那天何涵回家回得很晚,妻子自然是十分的不满。
“打你的电话怎么不接?你到底到哪里去了?”妻子严厉地质问道。
何涵没有理会她,只是径自向里面走去。
“何涵,你聋了吗?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妻子恼怒地拉住了何涵的手臂,却只看见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瞳。
妻子怔住了,任由何涵的手臂滑出去,然后从她的眼前离开。
任朗失踪了,无论是校方还是他的家人,谁都找不到他。
他手头上的工作也都被搁置了下来,包括科研组的工作和授课任务。
在学院的院长一筹莫展的时候,何涵主动请缨去接下任朗的授课任务。
“何涵?你忙得过来吗?”学院的院长怀疑地盯着他。
“任老师现在不在,我力所能及地分担一下工作也是应该的。”何涵说。
院长一时以为自己花了眼,眼前这自信十足的神情,他可是第一次从何涵的脸上看到。
“听说其他老师也不知道任老师去哪里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代课老师是那个怪人,我要崩溃了,他和任老师怎么比?”
“嘘——他来了。”
……
议论纷纷的学生们立即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盯着走进教室的何涵。
在学生之间,关于老师们的传言总是流转个不停。
比如哪个老师最受欢迎,比如哪个老师人品不行,而何涵,自然也存在于这些流言之中。
为人孤僻y-in沉、讲课无趣至极,他的每一个眼神都不知道藏着什么y-in暗的念头,让人不由得敬而远之。
而现在和任朗相比,学生们的不满自然又多了不少。
“从今天开始,我会代替任老师为你们讲课。”何涵说。
“老师,我们能不能申请更换别的老师?”有学生举起了手。
“其实我觉得自学也挺好的。”又有学生说。
“老师,谁都没有对你抱有期待,不觉得太丢脸了吗?”甚至有学生笑出了声。
到了大学,师生关系就不再像中小学那么拘谨,有些学生甚至会开老师的玩笑,但这到底只是玩笑还是恶意的指责,倒不是一下子就能说清的。
“那么你们就从现在开始期待吧。”何涵的脸上没有露出他们预想中的羞愧,反而回以毫不介意的、自信的微笑。
那一刻,学生们忽然觉得何涵和任朗有些相似。
然而课堂结束之后,他们就发现不仅是那一刻而已,就连生动有趣的授课方式,何涵和任朗也十分相似。
“他讲课讲得很好啊,而且懂得好多,跟任老师好像,而且和传言说的完全不一样……”何涵离开教室之后,学生们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所以是误会吧?”
“不对,我以前旁听过他的课,根本不是这样的。”
“或许他是故意在模仿任老师。”
“我倒觉得,一个人的学识和气质不是这么容易能模仿得来的,与其说是模仿……不如说就像是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何涵的变化实在太大,以至于不得不让人注意起来。
但这份注意是正面的,渐渐地,失踪的任朗不再有人提起,而何涵则开始担任起重要的工作。
学识渊博、为人风趣而且识时务的人,谁会不喜欢?
“饭已经做好了。”妻子从刚回到家的何涵手里接过了公文包,体贴细微地,不再有数落和抱怨。
“爸爸,能帮我检查作业吗?”儿子又雀跃地朝何涵跑过来。
“好,吃完饭就帮你看。”何涵将儿子一把抱了起来。
足够温馨,这本应是何涵期待的家庭生活。
何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放下了儿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