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在电视屏幕上我也没仔细看看他,如今凑近一看,到底是打拼辛苦,三环租了房,吃饱上顿忧心下顿,黑眼圈涂了两层也没完全遮住。当年风靡全校的夏学长,现在也只是一个气运不佳的普通人,气质先五官一步改变,唯有身材还在苦苦坚守。
有人给他让了个位置,夏翊同时跟沈路和我都打了个招呼,他笑得从容,喊沈路沈律师,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打完招呼就不怎么看沈路了,将眼睛对准了我。
他喊我——小阮。
真真是恍如隔世了,听得我头皮发麻,无他耳,纯粹是应激反应。
我爹妈和沈路爹妈的声音,挫磨成灰我也能听得出来。他们叫我小阮,是专属于中老年人的关爱。
沈路不常这么喊,其他人也少有这么叫的,毕竟我已经二十八了,不是十八岁的小阮。
我想沈路回去肯定要笑我了,他一直当夏翊是我心念念惦记了十年的人,虽说身材尚未走样,穿上白衬衫从背后看勉强还能扮少年,内心却是一等一的油气,大浪淘过八百遍也洗不掉的腻。
没办法,要讲礼貌,我说,好久不见啊,夏翊。
第2章
一位留了长发烫了羊羔卷的哥们点了首节奏劲爆的歌,我一听,dj版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包房里轰隆作响,砰砰啪啪,翻版迪克牛仔在台前劲歌热舞,炸醒了昏昏欲睡的诸位老同学。
于是乎——
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勾肩搭背的勾肩搭背,发展婚外情的发展婚外情,大家各自忙着,好不热闹。
有人瞄中小王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夏翊拉来的救兵,总之小王八现在是有火没处撒,还得绷着一张面皮听人家和他咨询,准备哺r-u期一过就和老婆离婚,怎么才能让自己少出点血。
夏翊这些年应该是吃了许多亏,整个人圆滑老成,老班长在旁边招呼他,夏翊,等下过来唱歌啊,快到鸿雁了。他立马应下,笑得衬景。
我一惊,登时想象出了夏翊握麦,和青年发福的的班长肩并肩站在台桌前,你一句我一句,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真是好登对的场景。
也是十年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场景。
不是讲鸿雁不好,多好多敞亮的歌啊,只是不该由夏翊来唱。
那会儿我说夏翊真酷,在学校能演白衣飘飘的年代,放学进了酒吧就是窦唯唯一指定继承人。我把这话分享给沈路,沈路说,你要干嘛,难不成你还要去当他的骨r_ou_皮?
他不是北京人,我也不是,但我俩都听出了他那个骨r_ou_皮说得有多好笑。
笑完我气呼呼地锤了他一拳,气他玷污我真诚的喜爱,那能一样吗,你拿我跟那群滥|交的人的比。
当年我是不敢,现在我倒是长胆子了,可八匹马也找不回来那种感觉了。
人一圆滑,我就不大能听懂他讲的话了。
东一榔头西一木奉槌,我听得一脑袋浆糊,也没明白夏翊究竟想跟我说什么。我开始认真听他说话,没两分钟,小王八打发走了哺r-u期离婚男,不动声色地在我后腰掐了一把。我不自然地动了动,偏巧夏翊盯得紧,一副关切模样问我,小阮,你不舒服吗?
谢谢您了,我挺舒服的,您再和我多说几句,我就得不舒服了。
当然,我不会这样讲。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每个人都说要真诚,但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在比谁比谁更虚伪。
这一局,我代表自己宣布,还是夏翊赢了。
他说,小阮,你现在手机号是多少,我最近都在上海,有空可以一起出来喝酒啊。
歌手都不怎么沾烟酒,浑身上下最金贵的物件可得护好了,怕倒嗓。夏翊应该还没到倒嗓的年纪,脑袋可能是先倒了。
我继续装乖,报了一串十一位号码。任他去查去打,我有底气,不是空号,绝对是上海的号码,打这个号也真能找到我。
沈路听见他的手机号从我嘴里说出来,一瞬间熄火了。
今晚咖最大的显然是牵头人,据说已经在上海某企业做到副总的位置了,吨位和他的咖位一样傲视群雄。
第二当属我旁边的小王八,华政高才生,一毕业就进了律所,律师这行最看人脉资历,沈路玩得如鱼得水,一声沈律还是当得起的。
三四五六接连有人顶上,论以前,三百八十线的小明星夏翊或许能排上个前五,现在也已自觉往后腾位置了。
我没什么好提的,从上学起,我的标签就一直打在沈路身上,从沈路发小到沈路同学们。发展到现在,这些人看我的眼睛里写着八个大字,沈路的腿部挂件。
搭关系的人一拨接一拨儿,沈小王八本性渐显,我晓得他不耐烦了,立刻往他身上一倒。
他马上打蛇随棍上,非常抱歉地和众人统一告别,没办法,小阮他酒量不行,再喝下去恐怕受不住了。很好,于是和我住的近的沈路也只能缓缓退场,毕竟他要帮忙照顾我,都是发小,都是朋友,不能看我一个人回去。
他铁定是在抽我的脸,“小阮”,讲给谁听呢。
做戏要做足,一直到他车上我才恢复正常。代驾来得迅速,服务态度好的不得了,看见一个男的搂着另一个男的在后座上亲,也只当睁眼瞎。
所谓住的近,是真的蛮近,大概也就隔了十几公分,一张床上,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
沈路的情绪和小孩儿似的,说变就变,我和他认识二十八年,勉强也能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