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什么,哪儿那么容易你就能病死了?!”
“……喂?喂?你说话啊,喂?”
好一会儿那边都没有应答,郑予北神情复杂地摁掉了电话,眼睛里一派幽深,就像刚才连着喂了好几声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家延觉得他其实是人格分裂的。
“江由好像病得很严重,所有人都在医院守着老院长,所以没人能去照顾他……你也知道的,在那个地方长大的人都不太有别的朋友,所以……”
他说得很慢,林家延听得很认真,然后两个人就都不出声了。
这场婚礼究竟有多么重要,家里人忙前忙后准备得多么辛苦,这些郑予北无一不看在眼里,实在没必要这个时候再来跟他重申。他想走,自然就有他必须要走的理由,真要拦着也只会伤了和气。
归根结底,无论是至今顺心如意从未遭受过什么逆境的林家延,还是曾经顽强不息为自己杀开一条血路的郑予北,骨子里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他们为了不起争执,大多数时候都宁可放弃一些自己原本不想放弃的原则,借此来维护两人世界的温馨祥和。
比如现在,林家延知道郑予北心中有愧,不好开口,一咬牙就自己往后让了一步:“既然他都打电话给你求救了,你就去看一看吧。不过今天真的不是你可以缺席的日子,你最好尽快赶回来。”
郑予北低了头没看他,只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就从消防通道直接下去了,连电梯都顾不上等。
林家延目送着他匆忙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次的让步令他如鲠在喉。
他并非不希望郑予北更加坚决地拒绝江由,但事实却是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去了。只有林家延自己最清楚,在郑予北决然转身的那一刻,他心里是极为失望的。
有些东西瞬间成了灰,另外的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甚至泛出了明明白白的恐慌。当数月厮守碰上了自一无所有中一路走来的情谊,孰轻孰重,决定权并不在他林家延手上。
他今天穿的还是我给他买的西装呢。林家延深吸了好几口气,心底仍旧是酸的,但也只好随着电梯门缓缓开启的声音,无奈地独自离开。
39、5 ...
江由向来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早年甚至诚实得有点发傻。他姨妈哆哆嗦嗦问他跟郑予北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竟然满心以为她会理解自己,直言不讳说他喜欢郑予北。老院长当时气得差点脑溢血,从此酿成了一出又一出惨剧。
人的脾x_i,ng是很难改变的,就算已经为此吃了很多亏。就凭这一点,江由也肯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郑予北在江由的门口敲了半天门,最后都用脚踹了,江由才慢吞吞地前来应门。
天知道他从床上爬起来有多费力,硬撑着走到门口又有多困难。
郑予北心里惦着林家延,于是江由拉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张极不耐烦的面孔,眉头紧蹙,眼神不善。
“你怎么穿成这样,今天……你要结婚?”
郑予北更火大了,心想你要是还有力气开我的玩笑,又何必在电话里作出要死不活的样子来。可这份怒气还没来得及往脸上挂,江由左右晃了一晃,竟然直接倒下去了。
郑予北本能地伸手去扶,可终究是慢了一拍,江由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郑予北终于变了脸色,自己蹲下去用力架起他,跌跌撞撞运送到床上去。
就江由这个身高体重,郑予北完全可以把他整个人都抱起来的。可他太害怕江由误会,明知道他走不稳,还是一步一步陪着他挪回了卧室。
江由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心如明镜:“予北哥,我到底有多恶心啊,你连扶一扶我都这么勉强?”
郑予北沉默着站在他床前,顿了足有十几秒,才一字一顿地答道:“别胡说,我没这意思。”
话音落下,两人都是一阵无话可说。虽然勉强把人叫了来,江由却清楚得很,郑予北的心根本没有跟他的人一起来。但他终究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哪怕他有事,哪怕他已经有了爱人。
想明白了这些,江由心里骤然一松,眼睛随之不堪重负地合拢了。郑予北见他有了要睡觉的意思,于是把外套脱了顺手挂在床边的椅背上,自己走到外面去找退烧药、烧开水。
江由这一闭眼,时间概念就无边无际地模糊起来。他自以为睡了一两个小时,实际可能连十分钟都不到,总是徘徊在头痛和昏昏沉沉之间,实在是痛苦不堪。也怪他自己平时从不锻炼,也从不保养,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完全不当回事,所以一旦生起病来才会如此来势汹汹,一下子就烧得他爬都爬不起来。
这漫长的白日中,他只有过一次短暂的清醒,就在郑予北出去烧水的那段时间里。他烧得迷迷糊糊,睁了眼脑子里就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一门心思想把郑予北留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过来看看。他伸长了胳膊去够,一寸一寸艰难地接近,指尖终于触到了衣角,然后竭力一拽——
衣服是到手了,可那口袋里手机却滚落在他的被子上,引得江由神使鬼差地捡了起来,努力定睛去看。
那里头充斥着林家延发来的短信,少说有五六条,全都在询问郑予北还有多久才能赶回婚礼那边去。江由看着发件人的名字,品味着那些短信越来越急切的措辞,生生从言简意赅里读出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