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云天肯定已经知道她在干什么了吧?毕竟她大张旗鼓地带走了那么多幅画,还联系了好几位受害者的家长。然而他却不发短信也不打电话来询问、查探,甚或阻止,可见他是半点也不着急的。很可能在他看来,她现在所做的这些努力都等同于跳梁小丑的垂死挣扎而已。
想到这里,宋温暖竟捂住脸,自嘲地笑了。难怪俞云天曾经对她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莽,遇见事情喜欢蛮干,这样是不会有结果的。”
如今再看还真是!她果然在一路蛮干,自诩正义地往前闯,却撞翻了一地的人。实际上那些人哪里需要她的帮助呢?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私家侦探掏出自己的烟盒,劝慰道:“别笑了,难听。抽支烟清醒清醒,你已经一晚上没睡了。”
宋温暖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吸了一口,低不可闻地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没有,你很可爱。”私家侦探看了看她乱得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忍不住莞尔。
宋温暖咧了咧嘴,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一支烟抽完,她又点燃一支,似乎准备用尼古丁来麻醉自己,却在此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铃声,一长串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现,是从美国打来的。
邮件才刚发出去半小时而已,那边竟已迫不及待地给了反应。
宋温暖握住手机,却没有勇气去面对,反倒是私家侦探把手机夺过去,开启免提。
一长串英文彪了出来,说话者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感激:“你好,请问是宋小姐吗?我是吉娜的母亲凯瑟琳·贝克,我看了你的邮件,之后便与吉娜展开了长谈。上帝啊,她哭了!你能够想象吗?在沉默了三年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在我们面前痛哭失声!她对这个世界终于有了反应,她承认了,你告诉我们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她承认了!”
贝克夫人哭地不能自已,于是不得不停下调整情绪。过了足足十几秒,她才又哽咽开口:“宋小姐,谢谢你,太感谢你了!你把我们苦苦寻找了三年的答案带给了我们,你不知道这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是希望,这是救赎,这是新生的契机!吉娜时隔三年第一次与我们进行了恳切的长谈,你可以想象吗?在十岁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直到三年前的那一天,她上了一节性知识普及课才终于弄明白。你能够想象她当时的心情吗?”
宋温暖终于回过神来,用流利的英文回应:“我能!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我也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与俞云天生活了两年,我明白后知后觉的感受会有多可怕。那些不堪的经历就像一枚弹片,缓慢地扎入你的心脏,因为没有痛觉,所以你完全不明白那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可是,当你终于明白过来时,你会发现这弹片已瞬间洞穿你的心室,撕裂了你的血管,让你疼痛,让你绝望,却又救无可救,那是比漫长的痛苦更致命的冲击。”
贝克夫人压抑的哭声从话筒里传来:“是的,是的,就是你形容的那样。这枚子弹一直悬在吉娜的头顶,却直到那天才将她击中。她根本没有办法去面对,她一下子就垮了。上帝,我可怜的孩子,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宋温暖接过私家侦探递来的纸巾,一边擦拭眼角的泪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询问:“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是报警还是……”
贝克夫人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当然是报警,难道我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可是吉娜三个月前才自杀过一次。”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现在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糟糕?哦,有,那就是吉娜已经死了,可伤害她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们绝不会放过他的,绝不!我们已经报警了,宋小姐,事实上我打这个电话过来正是为了向你求助,警官就在旁边,让他和你说吧。”
那边很快换成一个冷静的男声,“喂,宋小姐吗?我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威尔·布柯特,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视频连线,我给你看我的证件。”
宋温暖连忙摆手:“不用,我们就这么说吧。你们需要我怎么做?”她简直不敢相信吉娜的父母会如此迅速地选择报警,那她折腾一晚上是为了什么?
恍惚中,她想起了梵伽罗的那些话:
“拿到它就够了。”
“我预见到,它是致死的利箭。”
原来它竟真的是致死的利箭,一击即中!梵伽罗从来不会出错,那么这是不是证明自己也没错?宋温暖定了定神,努力去倾听那边的话。
布柯特警官慎重道:“宋小姐,据我们调查,俞云天在美国求学期间曾经以慈善的名义开办了一个免费教授儿童画画的班级,而吉娜就是在此期间受到了侵害。他求学五年,这种班级也就开办了五年,招收的儿童数量目前还未曾统计出来,但肯定不会少。所以我们很有理由相信,像吉娜这样的受害者绝非个例。由于案情重大,我们fbi已经接管了这桩案子,但我们目前遇见的最大困难是——俞云天身在华国,我们不便抓捕,若是让消息泄露出去,我们担心他会潜逃到其他国家。所以宋小姐,我们打电话来是想问问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离开华国,前往美国?”
宋温暖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有,我可以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