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汀栖在原地睨了她半天,感觉面前这个叫余棠的,最近特别飘。
就好像是用花呗没有实感一样,最近仗着自己住院没法儿被收拾,可着劲儿地给以后攒。
段汀栖瞧了她一会儿后,忽然讨价还价地一打对折:“半晚上。”
余棠嘴角勾了勾,在她手心轻轻挠两下,哄道:“你真贤惠。”
……
就这样,小段总在还没找着北的时候,就被三忽悠四不忽悠地赶出了门。
江鲤的事情,余棠其实从小就知道,因为那家姓周的人在日复一日地没有生下儿子后,十几年前还找过来过一次。只是当时还没等叶巍出面,江鲤的师父就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那家人强硬地彻底按了回去,这里面还有些曲折的事情,她在江鲤年少的时候没有提过,但留了一封信,如今在余棠手上。
夜色逐渐深了下来,房间内的灯却久久未灭。
说是半晚上,实际整整一晚,谁也不知道两个人并排靠床头聊了些什么,等再次天亮的时候,江鲤在段汀栖的死亡凝视下,大咧咧弯腰,深深抱了余棠一下,然后花孔雀似的开着屏拐回自己病房去了,乖乖成了医院最靓的瘸子。
直到林西陵亲诊可以出院前,都没再胡跑。
青怀山的挖掘再没有出现新的情况,余棠也再没被什么事情扑头盖脸找上门,而外面关于废死法案的推行,逐渐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无数声音被倾听,无数观点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季庭予已经在一个月前辞职,程声也转而调到了别的小组,恰好在跟最近如火如荼的一系列大案时,依稀了解到了罪行累累的毒枭孟渡和孟羡舒之间的关系。
可她跑外勤之前,忽然看到了孟羡舒电脑上的文稿题目:废死是文明的倒退。
程声在原地愣了一下,仍旧怂地缩了一下手中的稿子,迟疑道:“孟老师……”
孟羡舒捡起钥匙,没有多说,只是离开之前拍拍她的肩膀:“这只是我的观点,你可以有自己的思考,每件事都是。”
她说完就收拾东西下了楼,程声在楼上看见,那个在酒吧动不动就要“开房”的女人到底是把她孟老师接走了。
孟渡的调查和审讯已经彻底结束,这是孟羡舒第一次来见他。
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话要说,孟渡离开家的时候,孟羡舒才八岁,而八岁之前,孟羡舒跟这个杀过大哥的二哥其实也从来没有亲近过。
她从小就知道,这是父母那个层面的人,本性的纵容造成的产物。
毕竟一个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做父母的能怎么办呢。
孟羡舒直到今天,心里仍旧没有答案,但她已经做出了选择,离开那个家。
临走之时,孟渡在身后问:“对了,他们的保险一直是你在交?”
孟羡舒没回头地嗯了一声:“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孟渡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一下,说:“挺好的。”
孟羡舒再没说话,抬脚离开。
晚风习习,垂柳细拂。
宋端一直微微靠在车边吹风,并没有进去,但她目光慢慢穿过幽远的灯光,看到孟羡舒出来时,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里书房看到的一副毛笔字。
那副毛笔字是——没有人能最终审判罪与恶。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最终审判罪与恶,也没有人能最终审判我。”
在耳畔萦绕多年的声音逐渐远去,宋端终于在孟羡舒走近时,终于伸手轻轻抱住她:“谢谢。”
谢谢你到底没有放弃我,谢谢你还给我一次机会。
天气彻底热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终于都可以跟林西陵医生和卢为告别了。
这次说的告别词是:“再见,再见,林西陵姐姐再见,以后千万别的地方见。”
卢为好似不经意地转头说:“林老师,她们意思是你年龄不小了。”
林西陵挂好听诊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啊,这不是事实吗。”
卢为没说什么,拿好病历跟在了她身后,开始了新一晚有条不紊的巡床。
早一步出院的江鲤怀念地在走廊尽头蹂/躏窗台上放的几盆花,边上站着正在说话的董铭宵和余棠。
三个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叽叽咕咕在聊什么,依稀看上去跟小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远远靠在门口的宋端并没过去,而是低头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后,在孟羡舒的眼神批准下剥开吃了。
收拾好所有东西的段汀栖拐出来时,忽然从背后看到余棠从江鲤手中的烟盒抽了一支烟,低头轻轻叼在了嘴里。
虽然并没有点燃,但她夹在指间的动作,显然非常熟练。
段汀栖脚步一顿。
余棠却在说着话偏头时,忽然扫到了她,然后一愣,取下烟,走近低头说:“吓到你了?”
段汀栖没有说话,从她指间取下烟,转而夹着含进了自己嘴里,烟嘴上还有余棠唇齿间淡淡的香气。
余棠嘴角微微勾了勾,手中忽然弹出一个硬币,短暂关掉了走廊的灯。然后低头凑近,鼻尖勾起段汀栖的下巴,在上面很轻地亲了一口。
宋端在夜色中静静抬了一下头。
她好像终于知道江鲤以前一天都在撮合些什么了——余棠在之前的十年里曾回来过数次,却没有一次找过她们,没有一次露过面,留下来。因为棣花已经没什么能挂住她的人了,她和江鲤加起来都不够。
亲人也好,朋友也罢,终归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