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自尽于燎原君重伤濒死之后,是以燎原君也没能看到那个场面。当时润玉虽已勉强维持神色,藏好了碎鳞,却到底因为手刃挚爱的痛苦而有些神智恍惚。待到听到周遭惊呼声乍起,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望向殿首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太微不堪受辱,当场便自毁了元神,润玉连补救的可能都没有,便只能看着父帝在他面前身死神消。即使再怎么痛恨太微无情,那也毕竟是他曾尊崇了万余年的生父,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他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可是……旭凤会信吗?他能在乍闻此事后冷静想通,明白润玉亦有苦衷吗?
思及旭凤几乎是一定会有的悲愤指责,润玉咬紧了牙关:“……燎原君,你也该明白了吧,连你听闻这事之后都是先对我质问一番,旭凤自然会更愤慨悲痛。面对你我尚可自辩,可面对他呢?”
若非没有办法,他又如何不想将旭凤的魂魄始终留在身边。他坐拥天界,灵宝随他取用,定会让旭凤复生得再快些。可守着心上人的生魂两年,终于等到他复生,紧跟着便被他质问为何没有信守承诺,害死父帝,这等大起大落,便就是早已心有准备,又叫润玉如何消受?
想来燎原君也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无言地别开了眼。润玉见他神态如此,知道他也明白了自己所思多苦,轻叹一声,又道:“让你去魔界将他复生,虽是辛苦了你与鎏英,但……也请容我自私,我实在不愿在他刚一苏醒时便又与他争吵。若是在别处复生,至少他还能有些许冷静的时间,不至……”
之后的话即使留白,燎原君也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的理解,他对润玉抱拳道:“我明白了,夜……天帝陛下。若二殿下醒来后当真气愤难平,我也会对他加以劝阻的。”
并非他能如此轻松地理解润玉所言一切,但现下的状况对他来说也是万策已尽,与其无益多思,倒不如信了润玉。
只要能成功复生了旭凤,润玉所言自然便都是真的了,既然如此,他也只想先完成自己眼下这个最重要的任务。
至于其他的……便等旭凤醒来,自己去与润玉分说吧。他不欲多言,亦不想参与。
燎原君便抱着这样不知是否该称作破罐破摔的心情,在栖梧宫里休养了数日。期间衣食皆有专供,润玉还不时遣邝露前来交予他一些有助伤愈的灵药,使他稳妥地度过了这段养伤时日。这此间种种,若说是做戏,也未免太过周到。
直养到伤势大好,临行那日,润玉特地前来,将他送到了南天门外。
燎原君先前那日见到润玉,总觉他神色恹恹,步伐也偶有踉跄,实在没有新任天帝的意气风发模样。当时还只当他是新任了天帝,事杂少眠,便也未多过问。可今日再见润玉,他的神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原本就白皙的脸上褪尽了所有血色,惨白如纸,行走之间更是不稳,竟将邝露也一并携来,只为在他几次趔趄时能搀扶他一把。
“天帝陛下……你这是……”见润玉几日不见就突然变成了这幅样子,燎原君岂能不吃惊。
润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他取出一只乾坤袋,递给了燎原君,嘱咐道:“这个交给你,尸解天蚕的母虫也在里面。来日旭凤苏醒,也可用这东西抑制你身上的子虫躁动,或许有朝一日……也能寻到为你祛除蛊虫的法子。”
润玉不答自己问话,燎原君也不好再多追问,只沉默地接过了乾坤袋。拉开袋口稍作查验,除了复生旭凤所必要的碎鳞与凤翎短剑外,还有许多火系的灵宝药材,想是润玉一并装进去的。待燎原君再仔细翻看,果不其然又看见个琉璃小盅,里面隐约可见一只斑斓毒虫的形影,霎时只觉一阵恶寒,便要将袋口重新扎紧。
然而就在他把袋子扎好时,不经意一瞥间,又在袋中角落看见了一只不算小的盒子。这东西不在润玉所做交代之中,燎原君便自然而然地把它取了出来,却没看到润玉稍显不自然的神色,更未看到润玉身后的邝露那一双锁紧的眉。
那盒子貌似平平无奇,细看却有封印加持,似是为了封住盒中物的灵气不使外散。只是方一入手,燎原君便觉内里所盛之物所蕴的灵力极为庞大,竟到了连这封印都有些压制不住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