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哩呜哩呜哩——
红蓝警灯闪烁,飓风似地刮过周一上午繁忙的市中心交通,向北道村垃圾填埋场方向驶去。
车厢里坐着三个人,但空气却凝固得可怕,连吴雩都一反常态规规矩矩坐着。宋卉缩在后座中间,如同一只心惊胆战的小兔子,视线左瞟一眼,右瞟一眼,半晌终于听见驾驶座步重华开了口:
“还有谁知道你是宋局的女儿?”
宋卉绞着手指头:“……也没多少人。”
“都有谁?”
“就许局,几位副局,禁毒支队的邵队,经侦的曹哥,技术队的王叔叔,法制科预审的钱伯伯,指挥中心的章伯伯,另外还有同意我来实习的刑侦局李叔叔,大案要案的栗处,政治处,督察处,秘书处,还有我妈……其余就没了。”
车内气压坠入冰点,半晌步重华挤出一句话:“就是该认识的都认识了是吧?”
宋卉心虚地不吱声。
“我给你写个退回报告,今天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不用来了。”
宋卉震惊:“为什么!”
步重华的语气却比她严厉:“因为你根本不是学刑侦专业的!我们支队每年只接收刑侦专业平均分前十名或专业绩点前十名,再不济也要警体搏斗前三名,最差也要能打能跑能熬夜能扛揍的男生!你自己说说你符合哪一项条件?”
“……可,可我就实习三个月而已啊!我又没想留下来!”
“不行。”
宋卉委屈至极:“我就想陪在你身边也不行吗?!”
步重华蓦然厉喝:“不行!”
哔哔——
吴雩和宋卉同时被安全带勒得向后一啪,相邻车道的丰田愤怒鸣笛,加速超车,挟着尾气扬长而去。
车内空气被冻住了。
不知为何步重华似乎比平时更加声色俱厉,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掩盖某种焦躁和不安。足足半晌后他才长吸了口气,咬紧的后牙略松了松,视线向身侧瞥去。
——吴雩维持着刚才那个被惯性拍在靠背上的姿势,手机高举在眼前,聚j-i,ng会神研究地图导航,那满脸专心致志的神情,仿佛是个误闯言情偶像剧片场的国产警匪片龙套。
“这件事不用再商量了。”步重华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平稳冷静一如往常:“我有个同学在海关,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下周你就过去吧。”
宋卉的眼圈又再度开始泛红,咬着小嘴唇,半晌憋出来一句:“不,我不去,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妈!”
步重华:“……”
宋大老板夫人郝秀娟,那可是当年帮步重华洗过衣做过饭、开过家长会、签过考试卷的主儿,跟半个妈也差不多了,宋卉这一状跟告上南天门也没有什么区别。
“而、而且你不要瞧不起我,我、我也是能当个好警察的!”宋卉抽抽搭搭说:“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牧马人在公路尽头一个陡转,开出数百米后转进小路,前方北道村垃圾填埋场已经被警戒线围住,警车红蓝光芒和闻讯而来的媒体闪光灯交汇在一处,咔擦作响。
警戒圈内几十号人头挤着头围在一块,应该是在拼凑尸块。
步重华面无表情,一踩刹车,回头冲宋卉打了个下去的手势。
“去,”他冷冷道,“证明给我看你能忍几分钟不吐。”
宋卉嘤嘤嘤,砰地甩上车门,头也不回钻进了警戒线。
吴雩终于放下举了一路的手机地图导航,转动了下酸痛的脖颈,正要下车,手腕却突然一紧。
步重华竟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们面对面看着彼此,谁也没动,静默将这方寸之地淹没至顶,车窗外的人声喧杂仿佛突然变得十分遥远,只剩下掌心与皮肤相贴的热度紧紧相贴。
良久,步重华微微俯身向吴雩的脸颊靠近,仿佛是要说什么似的——但就在这时吴雩头向后一偏,规矩地垂着眼睛沙哑道:“……步队,我得下去了。”
车厢一片安静,所有感官都仿佛消失了,只剩腕骨那一小块火热深入骨髓。
半晌步重华才终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手,打开杂物匣摸出墨镜丢给他。
“待在车上别动,媒体太多了。”
吴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步重华已经推门下了车,大步流星向警戒线走去。
“唔——唔——唔——”
宋卉一脸青白地捂着嘴,王九龄躲在三米之外怜爱道:“吐吧,吐出来会好一点。”
“哇!!”
幸亏这是在垃圾填埋场,应激生理反应可以就地解决。宋卉一阵稀里哗啦天女散花,羞愧得都要哭了,王九龄叹着气掏出他的小手绢,想想又没舍得,问法医实习生要来张纸巾递给了她。
“大闺女,你听我的,那张驴脸不值得。”王九龄真心诚意道:“你看我们南城分局这千里荒草万里秃瓢的样子,除了孟昭还有哪个女的干外勤?去年也有个闺女看警匪剧中了毒,闹死闹活非要来,没熬过一个月就累得神经衰弱加心律不齐,现在已经转检察院搞预审去了——呐,你听王叔叔的,回家去吧。”
宋卉抽抽噎噎地抹着嘴:“我,我才不回家,我偏要……”
“吐完了没?”
宋卉一个惊跳转过身,只见步重华长身而立,神情冷淡,袖口卷在手肘上露出结实的小臂。
“吐吐吐……吐完了。”
步重华扬手扔来一物,宋卉手忙脚乱接住一看,是一副蓝色勘察鞋套:“吐完就跟我过来,看初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