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雩挂断了电话。
“说什么呢?”步重华已经走到了近前,修长锋利的眉头皱了起来:“跟谁打电话?”
吴雩收起手机:“我妹。”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你什么时候我就什么时候。”吴雩把剩下那半瓶水一扔,被步重华劈手接住:“喝点水吧你,嗓子都哑了。”
步重华将信将疑,瞅着吴雩的老式手机没吭声,仰头将那半瓶矿泉水一饮而尽,水珠顺着结实的脖颈肌r_ou_流淌下来,在太阳下熠熠生光。
宋卉对步重华的迷恋确实是有道理的。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最不考虑门第、出身、年龄差、价值观这些外在条件,只单纯对美好事物怦然心动的时候。
步重华不论从外表还是品德上,确实都担当得起她情窦初开的想象。
“——看什么呢?”
步重华喝完最后一口水,两人视线突然相撞。吴雩猝然收回目光,含含混混地道:“没什么。”
几名痕检正聚在不远处采集脚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步重华向周围一瞥,俯身略微靠近,几乎贴在吴雩脸侧:“在看我吧?”
“……”
“看我什么?”
四个字透过耳膜,每个含笑的音节都像小银锤,轻轻敲在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
空气突然变得特别稀薄,心跳将血液压向四肢末端,一下一下撞击着脉搏。
吴雩下意识退后半步,步重华紧跟而上,两人近得连彼此鬓发都几乎贴在一起。警车挡住了他们,这方寸之地像是被无形的、透明的屏障笼罩起来了,自成一个旁人无法窥探、更无法c-h-a足的小世界。
吴雩勉强笑了声:“步队,你……”
但没有用,他自己都能听出自己声线中的犹豫、挣扎和底气不足。
步重华又上前一步,吴雩腰背一凉,抵上了牧马人的车窗。
“我什么?”步重华那双好看的眼底又浮现出半笑不笑的、混合着温柔和挑衅的神情,一手贴着吴雩的侧颈,按住了他身后的车门:“你说啊?”
吴雩突然一把抓住步重华的手,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
“……那我就直说了步队。”他诚恳道,“你妹在车上休息,你要不要稍微注意下影响?”
步重华陡然一僵。
咔哒!吴雩反手打开警车门。只见宋卉蜷缩着蹲在前座靠背与后座之间,头朝里屁股朝外,犹如一只小虾米,只能看见她两手捂在后脑勺上,紧张地问:“他看见我了吗小吴哥?他走了吗?!尸体搬走了吗?!”
步重华:“………………”
“他走了!”步重华从齿缝间一字一顿冷冷道,砰地摔上车门,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第60章
蔡麟引经据典, 口若悬河, 舌战群儒, 大杀八方,跟南城区固体废料管理处在电话里吵了半个小时,终于争取到垃圾填埋场暂停运营12小时的机会, 赌咒发誓拍胸脯保证到时间支队一定撤走,但紧接着就惨遭打脸了。
上百刑警带着好几条警犬挖穿了十八九座垃圾山,三班倒奋战了接近一天半, 才好不容易凑齐被耗子、野狗、铲车锯齿和拾荒者撕扯成碎片的裹尸袋。在这期间津海市其他几座垃圾场被迫接收了本应该被运来这里的四五千吨垃圾, 固体废料管理处接到的骂街电话都要被打爆了。当技术队终于把这条条缕缕的碎片拼凑成整袋的那一刻,管理处负责人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 他是这么说的:“这哪里是被害人的裹尸袋啊,这他妈是都灵裹尸布, 闪烁着基督耶稣的钛合金圣光!”
陈元量的尸块被运回南城支队,毒理检验和解剖结果支持了小桂法医的现场判断——因为锐器刺破心脏导致的血气胸和急性心包填塞, 死亡过程十分迅速,未见抵抗、威逼、犹豫、试切造成的创伤。从离断面内容物判断,确实是死后经过了数小时, 才遭到铲车的肢解, 骨损伤部位制成的磨片也确认了没有血红素的存在。
“第一,死者胃空虚,死于就餐时间4小时以上;第二,离断面分析显示被肢解于死亡后5到6个小时,而北道村垃圾场的铲车每天清早五六点之间开始运作。再综合腐败情况、蛆虫孵化程度来看, 死亡时间应该是周日凌晨12点左右。”小桂法医站在工作台前,故意把笔记本屏幕转向蔡麟那边,把现场拍摄的蛆虫照片一张张划过去:“也就是说他夫人第三次打电话听到提示音的时候,陈元量差不多已经死了。”
步重华望着解剖台上陈元量大卸八块的尸体,皱眉不语。
“桂儿,我算是认清你了。”满是蛆的屏幕荧光映在蔡麟脸上,他幽幽说:“咱俩的感情已经彻底灰飞烟灭,连你答应给我吃的那100个甜筒都救不回来了。咱俩这就分手吧,我找我的新相好小吴玩儿去。”
小桂法医转身打开小冰箱,越过冷藏室一排排陈列的物证袋——一个胃、一对肺、一只心脏和半个煮过的盆腔;从冷冻格里取出一个哈根达斯甜筒:“步支队,您吃吗?”
“吃吃吃。”蔡麟j-i,ng神一振,爱火重燃,在小桂法医趾高气扬的目光中夺走甜筒哧溜哧溜吃了起来。
步重华并没有理会两个后辈打情骂俏,他戴上手套仔细翻检尸块,少顷突然问:“这是什么?”
小桂法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陈元量斑斑痕痕的尸块小腿上,隐约可见一道横着的索沟,如果拿放大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已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