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一切都静悄悄的,除却守夜的侍从,大多数仆役们都已歇下了。
赵绪觉得今夜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再仔细想想,是了,君殊平时这时候还在院子里练功,怎地今日睡得那么早。
赵绪漫步过花廊,径直向穆千山的住处走去,欲同他谈谈今日遇见施南月之事。
恰好,穆千山房中仍亮着灯,赵绪敲门进去,见他正在灯下,一手持刀,一手持一块木头,似是在削一柄木剑。
赵绪奇了,道:“削柄木剑作甚么,要送人么?殊儿如今可不使剑了。”
穆千山见他来,便要行礼,被赵绪挥手免了。
穆千山道:“只是作个纪念罢了。”
穆千山和赵绪说了今日穆归舟前来之事,赵绪正乐的人多热闹,便道明日就给穆归舟安排住处,今晚暂让他和君殊挤着。
说罢,赵绪便开门见山地转到了正事上:“千山,我此来是问你,你以前可认得施南月?”
话语刚落,穆千山手上动作一滞,道:“认得。”
“师兄说,你们的武功路数很像,他…也是那十六个人之一吧?”赵绪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穆千山不想提起以前在十六卫的事儿,但他不得不说。
毕竟,施南月这个人太过诡异,出现的又过于离奇。
“是。”穆千山道:“而且,他这次之所以会进宫,是为了对付我。”
他的语气淡淡的,好像这件事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赵绪却是拧起了眉头。对于穆千山之前还未入王府的事情,他知之甚少,也没打算要深查。而今夜他却几乎把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赵绪从没见过穆千山说过那么多话,他在冷漠地叙述着那些年的事情,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态度,将昔日所有的痛苦都摊开,剖析在赵绪面前。
“千山。”赵绪已不忍心听下去,苦笑道:“你不必都告诉我的。”
而那人神色只是淡淡的,道:“无妨。”
赵绪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一室静寂,穆千山垂眸,道:“此事因属下而起,不敢拖累王爷,如若解决不当,属下愿自裁谢罪。”
赵绪的神色凛冽了起来,沉声道:“你说什么?”
穆千山道:“属下愿自裁谢……”
赵绪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谁准你说这种话的?”
“………”
穆千山沉默不语。
赵绪道:“我的人,还没有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的。”
穆千山启唇,似又要说什么,而赵绪却看着他,认真道:“千山,你若信得过我,便与我一起谋划处理此事,难不成你现在还拿我作外人?”
穆千山低头:“属下不敢。”
“那便同荣辱,共进退。”
“是。”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赵绪看了一眼灯下的人,轻声道了声早点歇息,便转身回房了。
他有太多难言的酸楚要留给自己好好消化,赵绪亦不忍打扰。
赵绪回到房中,许久仍没有睡意。他在分析。施南月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如今太子与他都要忌惮三分,其为人圆滑谨慎,所交者皆称赞其谦逊温雅,有君子之风,而赵绪却深知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他自己一向给外界的印象不也是温文尔雅么?然赵绪却觉得自己和这个词没有一丝的关系。
他是不能指望施南月自己露出马脚的。施南月的缺陷,是不可被近身,他虽擅长用毒,却只是在暗处使用,然而如今施南月统率宫内禁卫军,要近他的身可是够难的。
赵绪忽然扯了扯身上衣袍,翻身上床,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干脆不去想了。
第五十九章 京城四大美男子
春日的夜里夹杂着杜鹃和瘦樱的香气,是一种缥缈而富有诗意的香气,引人沉醉。
阿史那附离正躺在他那张披着白虎皮的玉榻上,手中握着一柄匕首。那柄匕首因其上斑驳的锈迹显得很是难看,唯有上面的羊脂玉在黑暗中隐约透出丝丝温润的光芒。
灯已被吹熄了,按理说是不会有人再进来的。
可是脚步声却传来了,带着清苦的木樨味道,混在春夜的花香中,勾成一股馥郁的尾调。
躺在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他还没有睡着。
“哥舒信?”附离伸手去拿披风,问。
“又被你猜出了。”
那人轻叹一声,将身上披着的斗篷随手一扔,便朝他走来。
附离坐起身来,给他在榻上让出个位置,蹙眉问:“国内出了什么事?”
哥舒信摸索着点燃了灯盏,顿时,一室清明。
他坐到附离身边,打着哈欠道:“唔……没什么事儿,还不许我来这繁华地儿来玩玩么?”
“你闹什么?”附离正是烦心时候,登时就想把这人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