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巷口,白福坐在车辕握着马鞭望向四周,白雪鹤笑着自车上下来,伸手拍拍白马鬃毛。
他挑着眉毛,神情似有几分讥诮与嘲弄,白福颇为不解着问:“老爷,你笑什么?”
“我笑卫大人方才开的玩笑,好没意思。”白雪鹤悠然一笑,白到透明的耳根泛出些淡淡的粉色红晕,接着抬眸望向前门,“苍华回来没有?”
白福摇摇头,同他一起走进屋内,为他除去外衣,又升起炭火。
“没有,不过今日来了封信,似乎想多留几日,毕竟燕王是名将,许多年轻人都想跟他做朋友。”白福解释几句,将信从衣襟里掏出来递过去,“我刚刚收到,没来得及给你。”
白雪鹤笑容依旧,却没有接过信,抬眼道:“这信,你替老爷看过了?”
“这怎么可能?”白福连忙摆手,倒没急眼,脸上表情憨厚,也不像撒谎,“老爷,我从来不乱动您东西,您是知道的。我猜他暂时不愿意回来,是因为这信是离月侍卫送来,他跟我闲扯时讲的。我……”
“行了行了。”白雪鹤拢着衣袖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水,接着将信拆开,信上内容倒是与白福说的大致相同。
“长城很好玩,燕王懂得超多,你来过没有,我很想你……”
苍华虽然每个字都认得,却不曾学过读书写作,写出来的话十分直白,让人看着想笑。
笑着笑着就有些滞涩,白雪鹤突然想到,如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而自己又与苍华相识,兴许也会在这样下朝后的天色昏暗中,读着他自边关寄来的信。
白福低头摆弄好炭火,回头正看到白雪鹤举着那封信发笑,他苍白无色的面颊中透出些淡淡红晕。
白福又低下头,主仆俩不约而同沉默,心中油然而生出种极怪的念头,都希望这个场景就此停驻,永远不要过去。
蜡烛燃尽,最后炸出些火光,白雪鹤适才放下信,抬头瞥见书架上的几本《左传》,他起身取下,封皮里倒不是圣贤书,而是他多年前珍藏的武侠话本。
密密麻麻的小字间,夹着一柄极薄的钥匙。
“离月侍卫应该还没有走。”白雪鹤取出钥匙,随手拿了张白纸封进信封,“你将这东西给他,就说是我回信,顺便请他过来。”
那厢月色已上柳梢,黎夜站在无人的燕王府门前,伸手接过信封。
“老爷请您过去。”白福毕恭毕敬指向马车,“我送您。”
“你家老爷为何将回信给我,又要再请我过去。”黎夜一笑,细长眼眸透着点狡黠,“他要让别人觉得,我这送信的已离开了京城。”
“啊?”白福愣愣,不懂他是何意。
“我自己会过去。”黎夜拍拍他肩,“只是不与你同路。”
卫岚到底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随机应变的能力绝不可小觑,可恭王已年逾七旬,老入膏肓,随时准备着去见他的亲娘,若说这样的人还惦记着什么小妾,这个借口实是不太高明。
虽说如此,也还算是他亲娘的j-i,ng明。
室内温暖,白雪鹤只穿着家常中衣,长发披散,斜斜倚着窗棂坐下,随手捧着本杂记。
书中,刺客来去自如,可以相约在紫禁之巅比武较量。
烛火蓦地一黯,黎夜已出现在白雪鹤面前,他抬手施礼,浅浅笑道:“参见白大人。”
“这些年,我经手过不少案子。”白雪鹤将书随手扔下,用钥匙打开桌前暗格,自里面取出只小箱子,“这些人为了少受些苦,往往会孝敬我些,皇恩浩荡,这数目又不多,主子纵使知道,也不会太过苛责。”
他将小箱子打开,黎夜顺着烛光望去,不起眼的木头里别无他物,居然盛着满满一箱黄金,中间还压着厚厚一叠银票。
黎夜嘴角抽动,他一直听说过白雪鹤爱钱如命,却没想到他看着寒酸,却攒下这么多。
“我记得离月侍卫说过,您认识‘白灵芝’,据说是位有名的女杀手,一百两银动手一次。”白雪鹤盯着钱箱,始终没有抬头,似乎割r_ou_有点心疼,声音里的笑有些勉强,“这些玩意儿,应该够她做单生意。”
“您这是要,做什么?”黎夜停顿片刻,才做好心理准备,开口发问。
“请她进宫一趟。”白雪鹤抬头,回答道:“刺杀皇上。”
“这……”黎夜猛地一震,片刻后才勉强站直,接着轻声提醒,“大内高手如云,就是白灵芝,也不太可能下得去手,咱们不如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管它什么白灵芝红灵芝,根本就碰不得皇上,这我当然知道。”白雪鹤还望着钱箱,依然是有些r_ou_疼的笑笑,接着认真道:“过几日后就是元宵佳节,我会寻到时机,让皇上离开紫禁城,白灵芝无需如何,只要留下证据,让皇上疑心李源即可,李源离开白鹿关,就是咱们的时机。”
“皇上也许会疑心李源。”黎夜接上话锋,终究皱眉发问,“可也许等不到那时,他就会疑心你,那时我们在外,只有你在京城。”
“我无所谓。”白雪鹤脸上带笑,目光澄澈却无比坚决。
黎夜一愣。
“对了。”片刻后,白雪鹤温和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只信封,“这才是我给苍华的信,你带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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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漠北大帐。
傅季珏在帐内饮酒,此刻天边一轮圆月摇摇欲坠,溢满清辉。
“梅卿从不会让我失望,将自己也谋算进去,才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