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真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望着提剑走来的明戈,顽强而愤恨道:“不能在我死前彻底杀你,当真失败。”
“我不是他。”明戈面无表情,笃定一语,“溯术的确对不住你,可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两败俱伤,又有何益?”
梧真虚弱冷笑,“我历来宁折不弯。”
“这哪里是宁折不弯,分明是疯魔了。”明戈不赞同地摇头,“当年溯术本就想在封印噬兽后将王位予你,若你好好答应,那……”
“我不稀罕,我只想让他付出代价,让他后悔。即便如今他托生于你,又能如何?他想要的终究得不到。”梧真瞥了一眼远处愣愣站着的云章,“你以为现在就万事大吉了么?”
明戈神色一暗,沉声道:“是否万事大吉早已与你无关。”顿了片刻,不快道,“再说一遍,我不是他,也不是他的转生。”
梧真不屑一笑,扭过头,九罗正拼命朝他爬来。他伸出手掌,与九罗满是鲜血的手握在一起。
“咔嚓”一声,九罗在打斗中被震裂的面具终于碎裂,落在地上,露出了一张因常年不见光线而苍白至极,更有从左眼处斜下三道狰狞伤痕的脸。
梧真透明的指节抚上他的脸,“小的时候,你为了保护我被熊妖所伤,满脸是血,却说不疼。如今我再问你,你说实话,究竟……疼不疼?”
九罗摇头笑道:“自始至终,属下说的全是实话,只是主人不信。”
“我哪有不信。”梧真喃喃自语,仰面看向虚空,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主人……”九罗震动。
“有些话,待到下辈子我再同你说。”梧真闭上双眼,运出最后一点力量,一滴鲜血从他胸口处升起,“我抛弃那个孩子的时候,留了他一滴血在心口,只要他还活着,我便能感应到。若他在妖界,我便能召唤他来。”
九罗一惊。
梧真难得地笑了,笑容凄婉,“他一直活着,力量平和稳定,活得很好。他如今就在妖界,你……想不想见他?”
九罗双目睁大,嘴巴半张,嘴唇发起抖来。
梧真用透明的手掌托住那滴血,默念咒诀,红光一闪一收,一个身影凭空出现——
白嫩圆脸大眼睛,冲天髻,荷叶裳,藕荷鞋。
……是云团。
明戈下意识退了半步,立刻想起不久前天界莲池畔,云章手心的那枚浅红凤羽。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我刚刚不是……”云团茫然地左看右看,“咦?明公子!仙君!!!”
看到云章,他立刻就想跑过去,可抬了腿却迈不动步子。他使劲儿挪啊挪,脚上却有股股禁锢和牵引的力量强行令他转身扭头,走到一黑一红两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凤凰身边。
“你、你们……”云团挠挠头,他天生能感知生灵善恶,此刻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两只濒死的凤凰对他不止没有恶意,反而有着极大的偏爱,可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呀!
“孩子。”九罗痴痴地望着他,“我们是……你的爹爹。”
“啊?!”云团吓坏了,想要后退跑掉,却动不了,一时结巴起来,“我、我我我、我是孤儿!我没有爹娘!”
“傻孩子。”九罗努力微笑,“若没有爹娘,你是从哪里来的?”
云团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我是仙君捡回来的!”
“是他救了你?!”九罗讶然看向远处的云章,震惊喃喃,“居然是他……”
“你们……”云团犹犹豫豫,扭头看看明戈,又看远处沉默垂头的云章,再看九罗,“你当真是我爹爹?”
“我们俩都是,他是你的生身爹爹。”九罗示意他看梧真,“就是他用这滴血召唤了你,这本是你的血。”
“我?”云团摸摸自己,“可是……你们是凤凰吧,我看得出,但我是鹌鹑!”
“你当年胎中带疾,病势沉重,故而脱形养气。”始终沉默的梧真终于开口,手一扬,那滴血回到云团胸口,云团身上顿时闪出红光,展开凤凰之形。
“呀!我真是凤凰!还是火凤!”云团吃惊地看着自己。
凤凰之形只是匆匆一闪,梧真道:“你沐浴仙气千年,伤势已好了许多,今后可以自由化形,只是还无法维持太久。你过来,握住我的手。”
云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话地上前蹲下,有点紧张地握住了梧真的手,接着一惊:他的手真冷,跟仙君的完全不一样!
但很快那手掌便不冷了:一股炽热的力量从掌心流入云团体内,梧真的身体更加透明。九罗会意,也将手掌覆上,送来刚烈的凤息。
云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忙抽手,却抽不动。
“你们……”
“孩子。”九罗道,“爹爹们就要死了,这是唯一能留给你的。有了我们最后的力量,你的凤形应当可以维持久一些,于修炼也有益处。”
“我不要!”云团道,“我当鹌鹑就可以了!做不做凤凰无所谓的!”
梧真双眸不快地一缩,虚弱地厉声道:“你是凤凰!你要记住,你是真真正正的凤凰,跟那些弄虚作假的截然不同!”
云团一怔。
明戈拳头攥起,想着身后那道落寞的青色身影,心头一阵阵发疼。
云团突遭变故,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苦着脸接受。最后,九罗与梧真的手先后垂下,相互依偎着逝去。云团呆呆望着,鼻尖没由来地一酸,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