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年见他磨磨蹭蹭,有些不耐烦了,再次伸手敲了敲窗,“上来”,语气中带着几丝危险的意味。
秦煜封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拉开未关严实的车门坐了进去。
“安全带系上。”季时年抬手发动车子。
“啊?”秦煜封满脸不解,安,安什么带?
刚想细问,车子已经转弯开了出去。
短短一分钟内,季时年连续换挡,车子转瞬就飙到了五档,秦煜封感受着耳旁飞驰而过的呼啸声,一颗心瞬间飞到了嗓子眼。
从未有过的失速体验,让他惊慌无措。
季时年开了一段路,感觉身边无声无息,忍不住偏头去看,一看之下,顿时无言。
身旁那个身长九尺的大个子,此刻双眼紧紧闭着,牙关紧要,一张俊朗无涛的脸上,面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
“你……不会是害怕坐车吧?”季时年想了想,将半开的车窗升了上去。
耳旁狂躁的风声一瞬间被玻璃格挡在外,秦煜封缓缓的睁开眼睛,却仍旧不敢看向外面。
过了好半晌,这才开口,“我们坐的,是马车吗?可是这车为何无马匹拉拽,也能行走,速度还这般快?”
季时年看着秦煜封充满疑惑的一双眼,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却又一时无言。
这个人,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傻,亦或是还在寻找演戏的灵感。
“这不是马车,是轿车。”思量半晌,一向冷漠的季先生竟然选择了配合他演下去。
秦煜封立马道:“既是轿子,为何无人抬着?”
“……”这戏没法演了,季时年决定还是不要再接话的好,不然一定得没完没了了。
他转开视线的时候,看到了秦煜封手中的塑料袋,里面皱巴巴的一团,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一直拿着他。”
秦煜封如实答道:“这是我来此处时穿的衣裳,我现下无处落脚,便只能带在身边。”
“无处落脚……你没有家吗?”季时年问。
秦煜封盯着手中的青布长衫,眼神茫然:“无家,有家……我的家在何处?我不知道如何回去了!”
突来的感伤气氛让季时年一愣,好半晌才又道:“别告诉我你是离家出走或者迷路了!”
秦煜封眼前又出现了那场大火,一时之间,仿佛魔怔了般,口中不自觉喃喃道:“宣和六年元宵之夜,吾于百乐茶楼登台戏口技,不知缘何,后台忽起大火,那场火来的激烈而凶猛,一时滔天,吾本以为葬身火海,可是睁眼之时,却发现自己并未殒命,然后就来到了这个陌生之所……”
季时年听着听着,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凤目之中渐渐蔓上震惊,宣和六年,那不是宋朝徽宗年间的最后一个年号吗,这人莫非不是在演戏,而是疯魔了?
秦煜封全然不知自己那番话在旁人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他偏头看向季时年,“你们这里,如今又是其年几何?你可听说过汴梁城?我的家乡就便在那里。”
那双往日里干净澄澈,灿若星子的俊朗眼眸中,惶恐的、思念的、茫然的、无措的、孤寂的……,此刻诸般情绪交杂。
季时年定定的看着那眼中急速流转的情绪,竟从中找不出半分的虚假,鬼使神差的,他说道:“汴梁城吗?我知道。”
“甚么——”秦煜封一把抓住季时年的手,激动道:“你知晓,你晓得汴梁城?”
季时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打了个滑,车身一阵激烈晃动,差点撞到马路牙子上。
他赶忙稳住车子,一把将车停到路边,语气严厉道:“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视线对上秦煜封眼中的期渴,斥责的话突然哽在喉头说不出来了。
定了定神,他看着秦煜封的眼睛,缓缓道:“我知道汴梁城,也知道它在哪里,可是宣和六年距今,那已经是八百二十多年以前了。”
“甚、甚么、八百二十余载……这怎么可能,你可莫要唬我才是!”秦煜封不敢置信。
季时年被他目恣欲裂的神情震惊到,竟一时不忍再说下去,半晌他突然驱动车子开了出去。
秦煜封呆呆的坐在那里,双眼空茫,像个茫然无措、迷途不知归家的孩童,又像根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头。
往后多少次回忆起这一幕场景,季时年总想,自己不信天,不信命,更遑论怪力乱神,可是当秦煜封说出那般荒唐言语的时候,自己为什么竟连质疑也没有的就相信了?
车子行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再次停下,季时年边伸手解安全带,边道:“下车。”
秦煜封恍若未闻,动也不动。
第9章
季时年推门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门,伸手推了秦煜封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秦煜封抬头看他一眼,从车上下来,行尸走r_ou_般的跟在季时年身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或许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亦不知要何去何从。
莫约走了十来分钟,两人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幽深无人,两侧隔几米便有一道门廊,红漆的木门紧闭着,廊下挂着大红的灯笼,显出几分古朴味道来。
秦煜封看着这曲径通幽的环境,不由想起汴梁城中,他和师父居住的那个小院,便也是处在这样的胡同里,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了口,“这是要去往何处?”
季时年道:“吃饭去。”
秦煜封伸手抹了一把脸,小声道:“此处与我家乡倒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