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根

离开学校时，天色已有些昏暗，我背着淡蓝色的背包在附近游走。若是平常，没地方好去的我，定是毫不犹豫地回到住处，但今天不知怎幺着，对回住处有着莫名的排斥感。

随意地走在街上，却也只能不断的向前走，不知道究竟有哪里是自己可以停下来歇息的地方。不只是去处，生命中，我不也同样找不到能让自己稍作休息的地方，其实找到了又如何？我就会让自己停下歇息吗？答案定然是否。为什幺？我不知道。而原因，亦不重要。

每天放学后除了住处，我会去的地方也就只有莞莞和图书馆，不，应该说，一直以来我都极度讨厌去适应新的地方，所以从高中搬到住处开始，不论是放学、放假或任何时候，我会想到的去处就只会有这些地方。

在街上闲晃了好一阵子，突然下起毛毛雨，雨水随着微风飘散在夜空中，细雨飘落在脸上，带来凉意。我站在雨中，感受雨水的沁凉，丝毫没有要躲雨的意思，就是享受，单纯享受着雨水的润泽。

雨势越来越大，原本的毛毛细雨成了倾盆大雨。转眼，只剩我独自一人站在大雨下。我抬起头面朝天空，阖上双眼，倾听雨水落在街景上的滴答声、感受大雨打在身上的气势，任由它浸湿自己。

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明明全身无所遁形，肌肤不断被雨侵打，胸口的跳动感却异常清晰。

我在想，如果此刻鬆懈自己，让泪水流下，是不是可以假装那是雨水？

终究，我还是没有允许自己。

不该有泪水，不该表现出笑以外的表情，不该表现出快乐以外的情绪，不该让冷漠透出，应该一直笑着，让全世界都认为我是快乐的，想到这我不禁苦笑，同时泪水溼润了双眼，濒临溃堤。

什幺时候有了这些「不该」？

我深吸几口气，极力想要平复情绪。此时，原本倾倒在身上的大雨突然停止打在身上，我张开眼睛，入眼的竟是沈羽梣。

「梁雨若？妳怎幺站在这里淋雨？」沈羽梣拿着伞，撑在两人头上。

「你怎幺在这？」我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也太巧了吧，况且这里离学校有一段不小距离。

「蛤？我住那栋。」沈羽梣指向我身后的一栋公寓．话题一改，他微微蹙起眉，问道：「妳怎幺哭了？」

「我没哭。」我别开脸淡淡地说。

「没哭？」他挑起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接着伸出手，欲用食指关节处，轻拭我的眼角。

我愣了一秒，随即向后退了一步，有些防备的看着他，语气淡漠，「那是雨。」

跟在图书馆一样，他叹了口气。这次我不再愚蠢地去追究，问了不过是再次提醒自己，又一次对情绪失去控制。这种提醒，我完全，不、需、要！

「抱歉，我习惯了。我姊以前很爱哭，每次哭得眼泪鼻涕挂一脸都不理……」说道一半他顿了顿，转了话题，「妳全身都湿透了，要不要先到我家把自己弄乾？等雨小一点再回去吧。」

「嗯。」我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回去。

「我去找条毛巾给妳，妳先在这等我一下。」沈羽梣领我到他家客厅，接着跑进房间找毛巾。

我站在门口处，扫视着客厅。

这是沈羽梣跟他朋友合租的房间──两房两厅一卫，客厅、厨房、浴室皆以黑白为主色。

厅落地窗打开有一个阳台，小小的，最多大约只能站三、四个人，阳台整个是空的，大概是因为空间太小，再摆东西就无法移动。

厅的家具很少，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小茶几，旁边有两张乳白色沙发，一张单人、一张双人，沙发上的枕头则是黑白条纹。

「喏，这条是新的，就给妳用吧。」他递给我一条淡粉色的毛巾。

「嗯，谢谢。」我接过毛巾，悄声向他道谢。

「没什幺，妳……要不要沖个澡？」他有些犹豫的问。

「啊？可是……」我低头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衣裤。

「妳可以穿我姊留在这的，她不会介意。」

「嗯。」我点了点头。全身湿答答的，衣服又紧紧贴着身子，加上冬天的寒气着实不舒服。

「嗯好，那……我带妳去拿好了。」大概是考虑到贴身衣物的部分，他语气有些生硬不自在。

虽然不是什幺很难为情的事，但毕竟两人才认识不久，难免会尴尬。

「嗯。」我再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