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听了竟笑得一笑,遂推得麒麟于旁,拽刀只道:“云师兄,天下一派独大,是灾祸端始。你我皆尝此苦,亦同此恨。何以现今你也欲要走上霸者之路?实在令我太是失望!”
师弟前番闻得易风所言,本在心底尚且存着几许犹疑。现下听了步惊云如此说来,竟叫聂风不得不信,惹他一时神魂断碎五内灼焚,只觉风云究竟同叶同根十二年,也曾并肩携手共退强敌,不意师兄这般断情断得好生执迷。譬是寒来朱谢,一去已是无处可招魂,只化了一场冬风行雨,更把故时情谊一并吹作水冷舟横,远得遥不可寻。
聂风念及这般,杳杳叹了半晌,又道:“云师兄,你拔剑。”
步惊云正为聂风此一叹叹得再无半点做戏意趣,眼见师弟眉上三千里风雨未展,望着竟往师兄心下寒得一寒,便深以为这出唱得太是深沉,遂敛袖道:“风师弟,你——。”聂风未待师兄话毕,又添一句:“你我如今已无话可讲,步惊云,你拔剑!”
因着“步惊云”三字为他师弟说来,委实甚有旁人万般及不上的分量,但叫师兄一字一句听在耳畔,砸得心下一把怒起,只道:“风师弟,你叫我什么!”
聂风拧眉握刀,道:“我叫你拔剑!”
步惊云听得满脸伫雪却月,好叫人一瞥半世心凉,凉得麒麟嘶吼一声,蹿在师弟侧畔,冲了师兄摔尾敛蹄,燃出半身火来。易风眼见两人刀剑便要相向,心知他爹如今当是未有半点胜算,亦也欲拔邪王从旁以助,却闻聂风一言只道:“易兄弟,你快走!”
话毕神风腿劲横起,更往易风衣前轻巧扫得一扫。邪王只觉袖底无由揽得一柄霜刀,正盈满怀烟气成雪,身形竟是自控不住,翻掌之间蓦地倒飞而出。易风既为他爹一招带出凌云窟外,唯把足尖且在凌空一点,敛袖欲向洞中回掠,却见窟前乱石一晌俱下,已将入口将将堵得有进无出。
易风洞外半时心乱,唯愣得一愣。窟内师兄亦是满头云絮嚣扰,只把师弟更来望得一望,见他拽刀怒目相顾,映了麒麟之火,袖上多添一叶病秋,看着甚迟留,迟得师兄神念更有一动,便听聂风说道:“今r,i你我且都死在此处罢了。”
步惊云听他师弟一句很有些耳熟,想是欲要与他同归于尽。却委实不知这番同归于尽究竟从何而起,更是不知聂风眉间心上几番雪霜为谁低横一晌旧雨,暗道如今易风不在,这一折逢场之戏便可收场,遂垂目欲言。
只在将言未言之间,又得师弟来道:“云师兄,你我从前虽有误会,但终究并肩携手合璧无间,可现在,你却要霸临天下,我无论如何不能叫你顺意,你我今日,就在此处恩断义绝!”
师兄闻言怔愣半晌,问道:“风师弟,你什么?”
聂风且将步惊云瞟得几眼,复道:“你我从前于此处初见,今r,i你我便也在此处恩断义绝!”
步惊云听了又把聂风来望,看他师弟眉上一水春山悠长,剔透温和得很,当真更与平素绝无二致,瞧着依旧甚是动人。可惜师兄从前却万般不知,此番动人有朝一日无情起来,竟也冷得云心九折百结,绕尽三山寸寸欲断。
而今既已得晓,师兄便在将断未断之处,低首敛眉道:“风师弟,你听我说。”
一语话毕,步惊云说却未说,翻掌抽得绝世一纵迎前。师弟见他骤然怒起,遂横刀以挡。刀剑相交一触未分,劲风扫得麒麟神兽亦也从旁退得两退。风云照面之时,隔了千里云水一横煞气,聂风得闻师兄嘶声来问:“风师弟,你可是真要杀我?”师弟听了心中一惊,更未知何以有此一惊,遂愣得一愣。
一愣之下已是身迟意懒,遂叫步惊云左掌急运翻云覆雨,撩得烟气且往聂风衣前绕了一绕,师弟眼见此招竟又怔神,哪管战心易转回圜无计,只拧眉来问:“云师兄,你这是何招式,为何我从未见过?”
师兄闻言亦不回话,乘势只将聂风困往云气之中。师弟左右制肘竟不得脱,唯是揽着雪饮抗得两下,却为步惊云斜来一剑将将撩开,铮然半声好自坠在麒麟侧畔。师弟失得兵刃,更被师兄半肘砸上腹前,劲气且在肺腑搅得几搅,一时躬身咳得半襟新血,喉中且正钝痛得很,便觉天地倒转一瞬,已叫师兄压倒身下。
聂风自然心有未甘,左右挣得一回,便为师兄缠得更甚,正垂首瞪他半眼道:“风师弟。”
说罢举了绝世一剑雷霆劈来,锋刃贴着聂风颊畔滑下,将将削得半寸鬓角。师弟但觉耳边很是冷凉,却好自不及师兄面上雨断云残,看着便甚伤人。
好是伤人伤己的步惊云且往聂风衣上捻了发梢,又倾身将他仔细望了一遭,便垂首无言近前,附唇更把师弟嘴边新血依依舔尽。遂憋得一喉腥膻噎得两下道:“风师弟,你要与我同归于尽,可以。你要与我同生共死,可以。但你若要与我恩断义绝,除非把我杀了。”
言毕又添一句:“唯我死了,魂消魄散,才能与你再无干系!否则黄泉碧落,风师弟你莫想走脱!”
话至此处,步惊云竟来一笑。
因着师兄向来寒发如雪眉目如刀,面上甚少染得他色。是以如今莫名一笑,竟笑得麒麟余火都要着霜,当真甚是料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