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的笑容在看到帘子后的内容时凝固了。
里层挂着的衣服,每一件他都很眼熟,眼熟到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说出来自己是在哪里买的。左起数过来第二件的白色木奉球服,是他高考结束后买的;最花哨的那件宽松印花t恤,是有一年回南□□服晒不干,他只好到楼下夜市里随便买了件充当睡衣,因为太丑只穿了两次;而被叠好放在第一排的那件印着字样的长袖衫,还是他们院系运动会时统一买的班服。
唯一的不同点在于,这些衣服看起来崭新无比,被妥当珍惜地安置在衣柜的最里层,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怎么会……怎么回事?李知之觉得自己脑子像是打了个死结似的无法顺利思考。这些是阿望买的?为什么要买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还买了这么多?
他第一反应认为自己看错了,然而他左看右看,甚至冲回自己房间里翻出几件衣服拿过来作对比,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柜子里的那些衣服,和他拥有的那些就是一模一样。
如果说阿望偷偷买了一两件和他相同的衣服,他或许会把这当成一件随意笑笑就过的小事。然而这么多……几乎是每一件,时间线从高中至今,从他私自买的到班服……李知之觉得自己不仅笑不出来,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该感叹这个人竟然了解他到这个地步,就连他买什么样的衣服都知道吗?
李知之手里拿着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床单被他压得凹陷下去,在他身后形成了一片漾开的细纹。
为什么?李知之想不通。
“……终于发现了吗?”
“谁?!”
脑子中的混乱想法还未处理清楚,仿佛耳根被人吹拂了一口气,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似乎有个人刚刚贴在他脑后对他耳语。
李知之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环视四周,然而房间明明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个安静的午后,连窗帘都不曾被风吹动,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是他听错了?
那个声音李知之从未听过,带着些微的恶意与嘲弄,语气仿佛在看一场好戏似的;而呼出的那一口气是如此贴近皮肤,真实到他几乎要生出j-i皮疙瘩,诡异到了极点。
李知之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病情发作了,立即奔出客厅吃了两颗药,紧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无论是那个奇怪的声音,还是……
当你发现最熟悉亲近的那个人也有着令你无法接受的那一面时,你会怎么做?
李知之很怂,他想逃。
不过他一走出家门就被风吹清醒了。照在身上的阳光没有温度,似乎披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纱似的。理智上李知之明白阿望这件事很可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严重,或许还别有内情;然而在感情上,他却觉得深藏在这之下的秘密压迫感十足,仿佛一旦戳穿那个口子,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李知之最害怕、也最讨厌的就是关系变化。
暂时没找到冷静下来的方法,李知之只能先暂时将这个意外的发现放在一边,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诡异的事情上。
那个声音,真的不是幻觉吗?
可是如果是幻觉,那句话的意思又是什么?
如果不是幻觉,那么这个东西,是什么?鬼怪吗?
李知之冷笑一声,他一个死人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难道还怕鬼不成?
一直到李知之走到与郭东约好的地铁站时,他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人愣头愣脑的,往日里的机灵劲儿都不见了,一连撞到好几个路人——偏偏他此时体重还轻,身体相撞时无一例外是被弹开的那个,差点让人以为他是来碰瓷的。
就在这样的奇妙状态中,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
“你是……李知之?”
情景重合,李知之差点再一次被突然的声音吓到心脏再次跳动。他一转身便见到一个身材居中,面容憨厚的男人。他的眉尾稍微往下垂,一副苦相,眼底青黑,看起来颇有些憔悴。
“郭、郭东?”
还好,这次是真的有人。李知之想起来自己出门前给他发了个彩信,所以对方能直接认出他来。一旦进入社交模式,李知之便有意识地掩饰起自己刚刚的不自然。他露出礼貌的笑容,把别的都抛到脑后去了。
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赶快查清楚叶一舟的事情。
“是我。”郭东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含在嘴里,却没有点燃。他叼着烟支吾道:“先找个地方。”
李知之点了点头。他已经提前预约好了附近的一家水吧,环境还行,最重要的是人少清净,方便他们谈论一些不太“健康”的内容。
“走吧,我带你过去。”他在前头带路,郭东谨慎地走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外。
短短一个照面,李知之就看出了他的j-i,ng神状态十分紧绷。那憔悴的神情显示对方至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睡好了。所以,是因为这件事导致的吗?
进了水吧坐好,李知之没点别的,只给郭东点了杯安神茶。两人面对面沉默着,直到茶水上好,郭东目送着服务员远去,这才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