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一听这声音,眉头皱得更紧了,回头一看,发话的正是魏征。魏征见大家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黏在自己身上,在静默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我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众位图个吉利都不敢说实话。我向来是不顾忌这些的,陛下此举确实不妥。那么多的蜡烛,确实是将宫殿照亮了,可这之中耗费的民脂民膏,实在难以衡量。”
魏征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可这样直言不讳的性子,也颇容易得罪人。一时间,人群炸开了锅,有不少大臣直接就把矛头对准了魏征,冷笑道:“魏征,你好大的胆子,除夕之夜,你也胆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魏征也寸步不让,他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说话的声音却十足冷淡:“我不光在这儿敢,即便待会儿到了除夕宴上,我也一样敢。”
那人没料到魏征是这样一块咯牙的硬石头,气愤道:“你......”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却听房玄龄在一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此事因犬子而起,犬子年幼,家教无方。爱儿,快去给两位长辈赔不是。”
他这各打五十大板的劝架方式还是很奏效的,即便是魏征,也不敢受房遗爱的礼,更别说和魏征叫板的官员了,当即便笑着打哈哈道:“岂敢岂敢,这过年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房玄龄见两人停止了争执,这才继续朝前走去。待他们走近了才发现,那夸张的亮光,并不是从殿中透出来的。太极殿前的广场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蜡烛,将整个区域都照得灯火通明。虽然十分光亮夺目,但说实话,连称心这样的晚辈看了,都觉得太过了。
这蜡烛点得更像是皇帝刻意要营造的一种氛围,和以往李世民简朴的作风实在是大相径庭。
然而,即便是心存疑惑,称心也只能先携了房遗爱落座。不过片刻功夫,诸王与太子便都到了。
李承乾刚一落座,眼睛就控制不住地四下寻找,称心的眼睛也从未离开过李承乾片刻。今日的李承乾,打扮得跟个小仙童似的,那华贵的礼服,一看便是尚衣局的手笔,通身上下自有东宫太子的气度。
两个相互瞩目的人,不一会儿就对上眼了,李承乾唇边难以自抑地泛起笑容。像是想要掩盖自己的欣喜,李承乾端起桌上的酒壶,就往杯中倒了满满一杯酒。
这刚一斟上酒,李承乾便觉察到不对劲儿。那盛酒的杯子可不是普通的瓷杯,而是晶莹剔透的玛瑙杯。在亮堂的广场上,散发着耀眼的光泽。这下子,连李承乾也察觉出了这场除夕宴的反常。
这显然和李世民一贯推崇的简朴背道而驰,可是五寺九卿绝没有这样的胆子去违背皇帝的命令,谁都知道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既然不可能是各寺自作主张,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次除夕宴的安排,完全出自皇帝的授意。
还不待李承乾从疑惑中解脱出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便已到了广场。在文武百官朝拜的时刻,李承乾一抬眼便发现了一张生面孔。
更诡异的是,那个面生的女人,居然与长孙氏一同走在皇帝身侧。就连贵妃韦氏,也没有此等待遇。
等李世民一行走近,不少大臣也都用余光看到了这位突兀的女子,不少隋朝遗臣的脸色都变了。
待到李世民落座,四下一扫,也不难发现广场上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众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投向那位女子,可李世民显然没有向大家介绍她的意思。
李世民脸上带着笑意,举杯道:“众卿,今夜是除夕宴,明日便是元日,今夜众位就不必拘礼了,君臣同乐便好。”说罢,自己率先将杯中的酒灌了下去。
称心也同在座的众位一起举杯,他先将酒杯端到鼻尖下嗅了嗅,嗅到了一股药材的味道。那酒壶之中盛的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除夕夜特供的屠苏酒。
称心并不十分喜爱这种酒的味道,因而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反观李承乾却是毫无防备地闷了一大口,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他皱着眉头砸吧着嘴去看称心,却见称心掩着嘴,望着他直乐。转瞬间他便觉得,能博称心一笑,嘴里的气味似乎也不是那么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