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皇帝常说,她变得愈发古怪孤僻,神色呆滞,不讨人喜欢,对她的恩宠渐渐淡了,反而时时来望我和腹中的孩儿,我闻得此言,更是明白,天子薄情,只有权势,才是不变的。
头几个月,我孕吐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吃什么都索然无味,蓦地怀念起,她曾经做的酸枣糕,生津可口,我让御厨做了几份,却始终不是那个味道,越是怀孕,我便越是挑食。凝秋不忍,便遣人到长宁宫,递了个信儿。
不过半日,她便遣人送了过来,入口是熟悉的味道,是她的味道,不知为何,我心情好了许多,孕吐也不再厉害。她每日都会做好,遣人送过来,再是好吃,不过月余,我便腻了,扔了出去,遣人让她不用再做了。
四个月时,小腹已是明显突起,御医说胎象平稳,呈龙子之兆,太后和皇帝对我愈发器重起来,吃的用的皆是宫中最好的。
凝秋扶着我,随意散着步,却不经意地路过了月心湖,霜色尽染树叶,美景怡人,可见当日皇帝对她是有多么恩宠,可她如今却孤寂地躲在了长宁宫,据说时常也不出宫,只是一个人呆在屋里。
我忽然想去看看她,就好似从前她受尽恩宠,而我饱受冷落,如今,我们竟调换了过来。
进得长宁宫门口,守门太监居然在打瞌睡,可见是荒凉到了何种地步,见得我到来,太监似是又惊讶又喜悦,诚惶诚恐地请安,领了我往里走去。
待得太监通传,她才缓缓开了门,走了出来,一袭白色裳服,与那宫女服饰并无两样,可在她身上,却又别样的淡雅清悠,她消瘦不少,两颊深陷,下巴削尖,未施脂粉,见得我的眸子,却好似漆黑的夜幕里划过的星辰,赫然的喜悦便透了过来。
“嫣儿,嫣儿,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她喃喃说道,想伸手握住我的手,又收了回去。
从前我怨她总是等着我去见她,后来,她想见我,我不愿见她,所以,她只有等着,等着,等着我偶尔想起的时候,见她一眼。
也许是有了身孕,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令我冷漠的面具,也化去了几分,我让凝秋在外面候着,拉着她进了屋子,初秋,仍是带了些寒意。
她的屋子里萦绕着属于她的味道,似有似无的冷香,如秋夜的风,微凉又有情,如此熟悉,又陌生。她有些痴痴地望着我,我不自觉摸了下脸,有了身孕后,身子丰腴,脸颊也圆了,想是不大好看了。
她却抬手抚着我的眉眼,冰凉又微颤的手指,轻轻地碰触着,顺着我的鼻梁,落到唇上,摩挲着,我有些不再习惯与她的亲昵,微微后撤了些,淡淡开了口,“泠月,你还过得好吗?”,泠月却是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半响才开口,“你还怨我么?”,
我摇摇头,若不是她当日所为,或许我现在仍是个冲动惹事的嫔妃,如今,我要的一切都已握在手里,她早已对我构不成威胁了。
她似是有些欢喜,似是松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嫣儿,别怨我,我是护着你的”,似是她的话语,又勾起了从前的记忆,又似是我忽然有些厌倦不再相信任何人的自己。我嘴角有了笑意,拉过她的手,似从前般握住,轻轻放在突起的小腹上,说道,“泠月,这是我的孩儿..”,
她白皙如竹节的手指,微曲着放在上面,似是触碰易碎的琉璃般,不敢动分毫,忽然腹中孩儿一动,她一惊,急速抽了回去,口中喃喃道,“嫣儿,我的嫣儿,有孩子了”,
她眸子突然波动得厉害,情绪复杂,似是惊涛骇浪的情绪翻涌,她再次将手抚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喃喃道,“我的嫣儿..我的嫣儿..有了别人的孩子..”,
她的眼神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却令我在后宫争斗中的直觉,感到了危险,我正欲撤开,她却忽然凑近,覆唇贴在我的嘴唇上,冰凉又柔软,被那抹冷香萦绕其中,冰冷中带着情意,原来,我从没发现,她对我,竟有如此心思,昭然若揭,我却视而不见。
她有些疯狂地亲吻着我,带着绝望、痛苦夹杂的情绪,好似放纵自己,沉沦在幽冥炼狱中,忍受万千的痛楚折磨。
我猛地推开了她,眼神古怪,充满了震惊,不可置信,第一次她看着我的眼神,躲闪开了,她垂下头,低低说道,“我只是..我只是..”,
“你竟如此..背伦违德,伤风败俗”,我的语气冰冷狠毒得连自己都很讶异,冰冷得抑制了我内心的震惊和澎湃,我比她更无措更慌乱,可我只有狠狠伤她,才能平息我内心的翻涌,凝秋教会了我无情、心狠,我却用在了她身上。
她似是被尖锐的话语刺伤般,猛地后退几步,抬眼望来,口中喃喃自语,“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我..我只是情难自禁..”,她坐在地上,埋着头,忽然痛哭起来。
她从来都是清冷淡然,悲喜不惊的,如今,却在我面前,惊慌失措,软弱无助得似个孩子,眼眸里藏着深深的痛楚和悲哀,哭声压抑而哽咽。
我忽然踉跄了几步,勉强扶住桌面,却是毅然转身而去,出门,凝秋见得我的样子,神色大惊,又听得她嘤嘤的哭泣声,“不吉利,不吉利,娘娘快走罢”,凝秋搀着我快步离去。
回到珑玉宫,当夜里,我便辗转难眠,半夜胎象不稳,腹部剧烈疼痛起来,孩子,我的孩子。我好怕,好怕失去他,便会失去我拥有的地位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