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日子,这一天高俅将林冲叫到书房,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林冲心头乱跳,他这才道:“好个林冲,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能让人放心的!玉郎自从跟了你,倒是一日好似一日,肯往正道上走了,我看他的天资,将来也不求他能光宗耀祖,只要本本分分不坠家声便好。只不过‘一代做官,七代打砖’,像这般官宦子弟,最易被人引诱做出坏事来,倾家败业,又或者别人看着我家多有金银却无人做官,便好像遍地羊群却没有狼犬看守一般,看得我家的财货只如探囊取物一般。玉郎便是一只花猫,只知道挥着爪子喵喵叫,凭着他自身却半点伤人的本事也没有。我如今看得你好,有心提拔你,也给我儿将来留一个臂膀,只盼你休念旧事,只想着本官的恩德,将来好生护着他。唉,这就是‘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为人父母总是为儿女千般谋划,巴不得算到八辈子以后,想来你也能体谅我这一番苦心。”
林冲听了他这一番堪称推心置腹的话,虽说这半年实在受了莫大的冤屈,但也不由得有些触动,又想到这高太尉虽说逼迫自己给他儿子奸占,但除此之外对自己倒是一番锤炼爱护之心,时常提点自己官场上的道理,倒像是自己的师长一般,因此那怨怪之心便更加去了几分,躬身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恩相栽培,林冲没齿难忘,定当回报。”
高俅捻着胡须细细地看着他,道:“嗯,我也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最是重情义,宁可人家负了你,你也不肯辜负别人,便是你的这个性子最得我心。你那个什么禁军教头也不要做了,嘿嘿,八十万禁军教头,听起来好听,其实不过是朝廷雇来的武师教官,又不是正经官身,有什么前程?我明日便调你到我的殿帅府当军官,起头你先做个副牌军,然后我便升你作正牌军,再往上校尉牙将地升迁。你的功夫好,做事又扎实,比不得那些虚夸浮报的,我便是要寻人情也不费力,便如顺风扯帆一样。你好好地做,将来便是将军指挥也做得,只是莫要负了玉郎。”
林冲躬身又是一礼,道:“恩相放心,林冲绝不负心!”
第二十八章林教头风月太尉府28
转过天来,高俅在殿帅府里果然公然将林冲提作副牌军,殿帅府众人都知他的本事,况且他又是太尉素日喜爱的人,哪个肯和他过不去?少不得纷纷过来道贺。林冲是个谦恭之人,虽然正经入了官途,也不肯有半点轻狂傲慢,笑着和众人拱手称谢,约好来日请酒。
高俅见他这般有分寸,心中更加合意,愈发决心大力栽培。
高玉马上也知道林冲正式充任军职,欢喜得无可无不可,这天晚上高俅回来后,他便赖在父亲怀里打滚,撒娇道:“爹爹,你真好!林冲做事可靠得很,又是个有志气的,他这一当上牌军,心中定然高兴!爹爹再好好提拔他,让他将来当个大官,那时他穿着金盔金甲,可威风帅气得很呢!”
高俅刮着他的鼻子,道:“你就知道威风帅气,哪里明白为父的苦心?爹爹这是给你将来找个帮手,免得你除了爹爹就无人倚靠。为父这些日子冷眼看着,林冲不是那等白眼狼,反口就咬人的,这才培植起他。嘿嘿,玉郎,你虽然夜夜与他同床共枕,只怕他有些心事你还未必看得清哩!若论本事心胸,林冲自然是上上人物,只是他的心性也实在是狠,让人有时便要为他担心。”
高玉抱着父亲的腰,笑道:“他狠么?我却半点也没看出来!儿子只觉得他软绵绵的,任人搓圆搓扁也不咬人,就如公羊一般,好欺负得很啊!怎的连父亲都说他狠?”
高俅叹道:“你听他念了这些书,也没变得聪明一点。林冲之狠,却不是对人狠辣,乃是对自己太狠,这半年之事你仔细想想,便看到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怕。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业来,然琢削元气也不少,只怕他将来倒是我所培植的党羽中最得用的一个。”
高玉嘻嘻笑道:“原来是如此,爹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林冲的确是很能忍的。爹爹,林冲实在是好,既然爹爹也这般爱惜他,便将我家的宝刀给了他可好?他是武将,最喜欢好兵器的,况且那刀原也只配他来使!”
高俅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道:“玉郎,你是生怕林冲不知道当初坑他进衙门的那把刀是咱们家的?”
高玉撅了嘴,摇晃着高俅的身子,道:“爹爹,这有何难?咱们将那刀鞘换了,再将刀把上镶些宝石,他怎的看得出来?爹,你莫不是心疼那把刀么?好不小气的爹爹!”
“且容我三思。好了好了,你莫再摇了,爹爹的身子都要被你晃散了架!和林冲学得恁大力气!”
高玉如今身体好了,便不肯在府中安分待着。此时已是初春,天气暖了起来,高玉便常要拉着林冲出去游玩,总算如今林冲有官职在身,不像作教头时那般随意,总有些公事要办,这才没让他成天带着走。高俅也告诉儿子,林冲如今正是干事的时候,白天少要去缠他,晚上两人再腻着好了。
这一天林冲恰好有空,两个人晌午时便出去酒楼用饭,预备下午再逛街游玩。两人来到天汉州桥最热闹处,正要找酒楼吃饭,忽然只听前面一阵嚷闹,似是有人在厮打。
高玉如今学了两手枪棒,最喜欢闹事,况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