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雪山乐得前仰后合,道:“邓大寨主,你是不是弄乱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山大王,不是衙门的孔目押司,居然也跟我谈论起天理国法来了!我们桃花山也不是知县知府的大堂,你还和我们论刑法哩!刑律里面倒是没有这一条,可是江湖上谁和你讲条例来?说不得只是弱肉强食。那清风山投诚的小喽啰,我们只是起初严厉管教了几天,后面还不是都照管得好好的?一个个养得又肥又壮,在这堡子里也不寂寞,饮食男女都给他们想到了,还有什么不足?在这里倒好像上了天堂一般,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了!你如今要让他们离开,才是苦了他们哩!邓大寨主真是侠肝义胆,为了朋友的事两肋插刀,恁地出力,只可惜却是南辕北辙,好心办了坏事!”
这一番话激得邓龙差一点跳了起来,旁边的燕顺和郑天寿也是满面羞惭,自从进了桃花山聚义厅,便一直是邓龙出头为自己关说,自己这两个苦主竟是一直没说话!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样,站起身来往前抢了两步,扑通一声便跪在苗雪山面前,燕顺眼圈儿泛红,悲惨地说:“苗大寨主,求你可怜见俺们兄弟情深!昨儿正是八月中秋,家家团圆,可怜俺清风山上却是‘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聚义厅上只剩我和三弟凄凄凉凉地。山寨中少了恁许多人,也冷清寥落,他们往日相好的弟兄都只是喝闷酒,惦念着兄弟,拘押在这里的兄弟们也一定思念清风山。我也知道大寨主慈悲,待那些犯罪之人甚有恩德,只是这样却拆散了我们山寨的手足骨肉,断手断脚实在是痛不可当!求大寨主便将我寨子里的人放回来吧!小寨一定倾清风之物力,结桃花之欢心!”
郑天寿也在旁边哀哀苦求,只是不敢抬头。
苗雪山哈哈大笑道:“燕大寨主腹中竟有这许多文墨,连重九登高的诗都念出来了,连我听着也觉得有些伤感,这便是‘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不过有一件事你们却尽管放心,你们那边虽然苦,那伙人在我们这里却过得滋润得很,昨儿晚上中秋佳节,怎能空过?我寨中弟兄们在房里插茱萸都插得要爽翻天了!那些新归附的可半点没有伤心想家的念头,到了后半夜,他们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个便如同痴傻了一般,只知道直着眼睛流口水,便是在他们耳根子旁边提起清风山,他们也是不晓得了,只怕你们就是到了他们眼前,他们也不认得了,这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因此要苦也只是你们略苦一些,却不须拉扯旁人。若是真为他们好,便该让他们长长久久一直待在这里才好,你们便再觅新人吧,这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两旁伺候的桃花山头目们听了这话登时回忆起昨儿晚上的销魂放荡,都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燕郑两个听得苗雪山这番隐晦而极端刺激的话,直惊得几乎要坐倒在地,这一篇话就像一整罐胡椒粉一样从他们的鼻孔灌入,直通到肺管里去,还有一部分在他们的脑袋里盘旋升腾,因此直呛得他们从脑子到心肺都火辣辣的,又热又疼,连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燕顺还不死心,要做最后一次努力,向苗雪山乞求道:“虽是大头领说得恁地,只是我们山寨兄弟情意深厚,无论如何总要见一面才好,便请大王放出我那王英兄弟来,我们便是说几句话也好!”
苗雪山笑道:“这个却容易,来呀,将王矮虎带过来与他过去的兄弟相见,另外再领来几个清风山旧日的喽啰,让三位大王看看上一次被掳的从官到兵如今都是什么样子!”
两个头目伶俐地答应一声便下去传令,郑天寿眼看着那出去办事的两人眼珠子乱转,明显就是心思极其灵活的人,也不知等下带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只怕待会儿那班昔日兄弟上来相见,会让人更加堵心!
不多时,只听外面锁链声响,一个人被当先推进厅中,燕顺和郑天寿一看,可不正是矮脚虎?只是如今王英却不似两个月前那生龙活虎的模样,只见他瑟缩着身子,颤巍巍迈着小碎步,倒如同裹了小脚的女人一样,那步伐也别扭得很,仿佛裤裆里夹着个什么东西一样,脚上还拖着一条镣铐。再一看脸上,表情明显凄惶畏惧,从前的一双光眼如今满是惶恐,那一副样子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仿佛随时准备受伤害。
燕顺一看往日无法无天的二弟竟变成这副样子,登时一股凉气从心底里冒出来,他抢上前几步,拉住王英的手,关切地问:“兄弟,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倒好像在老虎笼子里关了几十天一样,怕人活吃了你?往日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
王英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结义的大哥,后面还有三弟郑天寿,另外一位是二龙山的当家邓龙,他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