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凛重复了一遍,微笑地望着对面的人,“怎么,不说‘欢迎回来’吗,遥?”
遥像是被定住了,怔了半晌。然后他将餐盘往桌上一放,站起来向前一扑——
他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凛,将头深深埋进了凛的肩窝。
于是凛也用力地、紧紧地回抱住他,逐渐收紧的手指狠狠揪在那似乎宽松太多的t恤上,像是下意识想要抓牢什么,再也不愿放手……
在长久的相拥之中,遥感到指尖慢慢地不再冰冷,心头的寒凉也在点点消散。事实上从昨晚开始,久违的热度就开始回到他的身上,而现在,他觉得整个人都渐渐地暖了起来。
可是,还不够。他知道。
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了,不是吗。
***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是真的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遥继续白天出门上班或读书,不过辞去了晚上的工作,也努力争取到了每周一天的休假,好多些时间陪凛。凛则慢慢适应了借助轮椅行动,也包揽了早晚两顿的下厨工作——只不过遥想吃青花鱼的话,最好还是亲自上阵,凛仍然不大喜欢这种鱼类的味道。
凛也似乎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不再喜怒无常,不再突然消失,也再没有说过那天那样过分的话——或者说,他再没提起过关于那天的事情,就好像那些逃避、争吵、哭泣……从来没有发生过。
看起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七濑遥这样一遍遍地告诉着自己。可是有些事情,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忽视。
凛眼中的血丝越来越严重,黑眼圈也越来越明显。在背对着遥的时候,表情有时会突然变得阴沉。他的康复进度也停滞不前,依然无法正常站立,始终没达到医生许诺过的效果。
这一切,遥其实都看在眼里,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甚至连问……也问不出口。
他在害怕。
遥知道的,自己在害怕。害怕一旦戳穿了这层脆弱的表象,就会再发生那天那样……甚至可能更糟的事。而他没信心自己还能再次带凛回家,也……
“可能失去凛”,这件事,他清楚,自己没办法再承受第二次。
于是他只能保持沉默,把一切交给时间。
直到一天半夜,遥从沉睡中醒来,又一次发现身边没有了凛的身影,顿时感到体温骤然间降了下去。但他还是忍耐着爬起来,冲出起居室来到门边,正要拉开门时,却忽然顿住了。
门没有关紧,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是路灯。就着这一丝亮光,遥看见了过道上唯一的人影。
是呆坐在轮椅上的凛。苍白的灯光勾勒着他的轮廓,看起来格外单薄。
遥一下子明白了,凛眼中满布的血丝是怎么回事。
他张了张口,差一点就要出声呼唤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还是在害怕吧,他想。
但有一点已经很清楚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可以让凛真正振作起来的事情,可以让凛……真正“回来”的事情。
这样想着,紧紧贴着门板,遥慢慢攥起拳头,眸中波光闪烁。
***
两周后,早晨。
在过道上目送着遥转过街角,凛瞬间黯了目光,静默片刻,才缓缓转着轮椅回到房间。
他没有马上去收拾浸在水槽里的碗筷,也似乎没打算做其他任何事情,只是一路挪到里间,转过身,面对着门边矮柜上的东西发呆。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白天基本都是这样过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只会对着那排相片、奖杯什么的发呆,有时甚至可以就这样呆一整天。等遥回来,他才会打起精神说说话、动一动,然后……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眼睛很酸,头也疼得快要裂开了,可就是睡不着。精神也差不多濒临崩溃的边缘,几乎只靠最后一根弦维系着理智了。
这样下去,大概撑不了多久了吧,他想。遥没说过什么,但他知道,遥恐怕早就发现了,只是……
他想起刚才遥在下楼前,突然叫了他一声。
“凛。”
“怎么?”他问,遥却欲言又止。
“……没什么。”遥别过头去,沉默一会,向他招了招手,“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
回想着遥当时有些不一样的神情,他苦笑了笑,摸了摸盖在薄毯下的腿。
遥也在努力掩饰吧。这样也好。不管怎么说,两人都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