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房里洗碗，水流冲刷着童瑀的手指头。窗外花园里的树枝在风中摇摆，天空中云朵在快速的奔走，像一锅搅动着的奇怪的半凝固体。她埋头认真洗着碗碟，有几滴水滴溅在她的手臂上，悬挂着不肯滑落。她的表情一贯的清冷。苏唯站在一旁洗着待会儿要吃的葡萄，就觉得站在童瑀身边的时候，身体在翻腾着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像一场风暴前沉闷的气压，时缓时急。

她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苏唯盘腿坐在童瑀身边，拿出修剪指甲的一套工具开始给她修整指甲。她握着她的手，一个个手指头剪得仔细，然后打磨好边缘，推掉死皮和角质，又给指甲面抛光。她端详着它们。粉红椭圆，泛着健康的喜悦一般，经过护手霜的滋润，光彩细致，看得清手指每一个纹路，甚至看得清指尖指纹的沟壑……

苏唯端详着这双手，看得认真而沉迷。第一次被吸引，就是因为它。那熨贴在浅蓝色图纸上面的英气十足的手掌，在白色的背光灯映衬下，半透明着血液的粉红，像一个精湛的巫师，一下子就把她的灵魂抓走了。我真喜欢它们。无意抬头，看见童瑀的眼睛和自己的目光对视。苏唯不知道童瑀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着自己的，而她从刚才就一直只顾着欣赏这双手了。但是她看见，童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流淌着某种东西，虽然轻轻浅浅的，小心翼翼的，但是还是留下了痕迹。

两个人好像突然都摒住了呼吸，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肯挪开视线。这一次是苏唯首先不好意思了，她觉得自己身体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失控了，如果她再这样看着她的眼睛的话。她快速收拾好修整指甲的工具，然后逃离现场一般躲进厨房，把刚才已经洗好的葡萄又洗了一遍。

她发誓，虽然她背对着童瑀并且没有再次看她的眼睛，但是她知道童瑀就这样盯着自己的背影不肯松开。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后背，那么火燎燎的发烫。

第八十三章

苏唯害羞了，因为她还是不能做到童瑀那样直视一个人，就像看到她的心里去了那样。这孩子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微微淡漠平静，有时候眼角微微下拉有些傲慢，有时候却直视到对方的心里去了。她可以做到大胆的看着你的眼睛，然后丝毫不移开自己的视线，可能把你看到不好意思内心不安或者相当紧张……

可是苏唯又后悔了。她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忍耐什么，她仍然有点不确定并且充满负疚。窗外的风吹得很大，时不时地有一瞬闪电在天边划过，对面房子里灯光星星点点，落叶在院子里转旋转旋转旋……

在客厅里吃葡萄。晶莹剔透的马奶子葡萄，闪亮亮着夏夜的清凉和甘甜。童瑀拿取一串，用一只手指头钩着葡蒂，晃荡在嘴边，时不时地直接拿舌头摄取一颗吃掉。她的另一手轻轻放在自己蜷曲起来的膝盖头上，有时候挠挠刚洗过澡后还没有干透的头发，好让它们干得快一点。

在一旁的苏唯，就看着她细长的手指头钩着那串晶莹的葡萄在自己眼前晃悠，粉红色的舌尖时隐时现，贝壳一般的牙齿闪亮着细微的光线，那蜷曲的头发蓬松着蓬松着……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手里的葡萄不太甜了。

“给我拿一串。”苏唯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