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再敢让爹娘担心,我可饶不了你。”
龙煜神情少有的严肃。
徐韶云沉默着,半饷才微微张开口就着囊口喝了几口水,喝着喝着忽然不喝了,把脸埋到马背上很久都没有抬起来。龙煜没去管他,自顾自地牵马就走,直到在行走过程中从马背上传来一声轻如蚊蚋的哽咽声,龙煜才知道原来徐韶云是在哭:
“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难得一回,龙煜没有生气,没有发火,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可怜虫。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觉得报复成功似乎也没有那么值得骄傲……
龙煜他们出来之时是傍晚,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马蹄声滴答滴答,徐韶云起初还会发出细微的抽泣声,后来很长时间没动静,大概是哭完了,两人保持着沉默的默契,龙煜在心里设想等会儿见到爹娘要说些什么,爹娘的问话要怎么回答,设想了一阵子,又有些担心爹娘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忧心他们,身体会不会吃不消,早知道刚才就应该买下那盒玉肌膏来给娘亲,娘亲一定会很高兴。
好吧,他决定了,如果这次回去爹娘能够承认他的身份,他想他可以原谅他们,甚至,等他心情一好可以考虑放过徐韶云一命也说不定……
那天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进入扬州城的那条道路上万籁俱寂,安静地有些不寻常,龙煜走着走着,隐隐能嗅到空气里淡淡的炭味,隔着那么大老远,他似乎能听见人的呼喊声、惨叫声,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抽动马鞭,骑马迅速奔出好几里,渐渐能看清火光冲天,西北角的夜空被照得如血般惨红一片,而那个方向,正是徐府坐落的位置。
心脏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了,龙煜下意识地朝家里狂奔而去,把所有的一切都远远地甩在后面,就连徐韶云喊他也置若罔闻,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本能驱使着自己不停跑,快点跑,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迫切地想要看到爹娘的脸!
偌大的徐府沐浴在熊熊烈火之中,今天的扬州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所有的人只能眼睁睁地这座曾经是扬州首富的富丽府宅付之一炬,有人忙着救火,有人唏嘘感叹,龙煜闷头冲进水泄不通的人群之中,他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看不见任何人的脸,奋力挣脱开所有上来企图拉住他的人,不管不顾地一头冲进了大火之中。
“爹!娘!咳咳……你们在哪里?!……咳咳咳……”
滚烫的空气灼烧着他的皮肤,浓烟呛地他猛烈咳嗽,睁不开眼睛,耳朵里只有木头的残骸摧枯拉朽的吱呀声,用手中的剑斩断挡在面前的障碍物,经过一间间曾经熟悉的房间,客厅,没有!卧室,没有!书房,没有!龙煜感到脑子里的一根弦越绷越紧,几欲崩溃,直到他在那个属于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他的双亲——
徐夫人浑身是血倒在一边,已经气绝,徐老爷捂着腹部的伤口倚在床边,奄奄一息。
“爹……娘……醒醒啊……爹!”
浓烈的烟雾不停地炙烤着眼睛,龙煜泪流满面,双目刺痛,但更痛的是心。
“云……云儿……”,徐老爷勉力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眼前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对不起……”
龙煜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流,仿佛是人生之中最伤心的一天,他感到父亲的手在他的头顶摩挲,手掌心里有薄薄的茧,就像小时候被他慈爱地抚摩着一样:
“快、快离开这里……去……去京城……找……月娘……保……保护好……韶云……”
随着头顶上熟悉的温度消失,龙煜只觉心也被抽空了,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们是你的父母,你的双亲,他们是生你养你的人,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他们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