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某一天,也是晴空万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薄薄的一层铺在地面,很像娘做的梨花糕。他在庭院里扎马步,许是站了太久,身上也沾满了细碎的雪,隐藏在挂满冰凌的枯树间倒也不易被发现。
正当他准备突然跳出来吓唬路过的丫鬟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地,声音近了,有两个人,一身黑色狐裘的是将军,而那个男子,依然是一袭白色衣衫。
“清,真的不冷?”
将军握住那人的手,语气很紧张。
“真的不冷,我们不过从屋里走到中庭,你已问了三次,我快要忍不住埋怨你啰嗦了。”
男子淡淡笑着,抬手摘去将军发间夹杂的碎雪,迎着阳光的侧脸温柔得快要化开。
“那,我可有说过,你笑起来真好看。”
将军执起男子的手,放在唇边,款款落下一吻。
“南……我想起了一句话,昨天在《诗经》读到的……”
男子悠悠说着,反握住将军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这个样子吧?你说,当我们都垂垂老矣的时候,是否还能如现在一般,闲语庭前花开花落?”
将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拥着男子,纷纷扰扰的雪花次第落在两人的发顶,肩头,墨天白地,两个相依的人影,美得似一幅画。
“平爷!平爷!不好啦!不好啦!”
手里的茶盅一抖,几滴凉透的茶溅在手背上,倒生出几分森冷。卫平从榻上直起身,有些不悦地看向飞奔进来的冒失小丫头。
好像……是照顾夫人那个小环吧……
“说吧,什么事不好了?”随手将茶杯搁到几上,卫平问。
“将军、将军他骑了飞云,说是要、要……”
“要怎么样?”卫平性急地催促。
“要、要闯皇宫!”
“什么!”
男人一下瘫回了躺榻,这也……这也……
“等等!你说将军骑的什么?”
“飞、飞云!”
完了!卫平听罢直叹气摇头,将军有两匹爱马,一名踏雪,一唤飞云,都是跟着将军南征北战的千里良驹,而这两匹马中,最优良的要算飞云,日行千里,如在云间穿梭,因而得名。本想现在策马追回将军的,但的……他连踏雪都驾驭不了啊!
擅闯皇宫,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将军,你难道,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倏地,天边落下一道惊雷,直直打在前院一棵百年老槐树身上,蹿起明灭火光,是在预示什么吗?
未央宫
长夜未央,人却依然清醒。
漫天星光映得满地白雪明晃耀眼,身形纤瘦的男子倚在白玉栏杆旁,急来的晚风拂过他的发顶,扬起三千烦恼思绪。
“南……你可好?”
轻轻一声叹息,慢慢融进深蓝的夜空,男子痴痴一笑,细长的眸里水光闪动。
我应该恨你的……可是,却抑制不住思念,我应该爱你的,然,却心不甘,情不愿……
我已不知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凶残?又为什么,呵护我如同你的性命一般?
今生,你我注定缘尽,来世,想来也无须纠缠……我只盼你有段好姻缘,不要再用冷漠来掩藏伤口……
“可是,没有了你,生生世世,也不过轮回而已。”
属于男人特有的低沉声线从天而降,风中有衣料剌剌飞舞的声音,男子抬头,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微澜。
“南?”
缓缓伸手,指尖传来的暖意说明这次不再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没有我的允许,你想去哪里?”
男人拉过他的手,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缠在腰上的力道勒得他发疼,还是学不会温柔呵!
“这么久了,我们似乎都没有好好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