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琦青涩的面庞焕发出光彩,帝都梨轩!那是天下学琴之人的梦想!能入那里的俱是琴艺高能之辈,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呢!
“师傅,你何用犹豫,我不行么?”释琦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情急之下,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老者十分无奈,他一辈子教了那样多徒弟,也只有面前这个天赋最好,平时难免多宠爱一些,哪知养成了他这么高傲自满,不知进退的个性。
“本来我想推荐你大师兄,”见到少年面露不忿,老者无奈更甚,“但我还是选了你,终究你的天赋最好。”罢了罢了,儿孙只有儿孙福,往后他自己受挫,那时应该就能醒悟了吧?】
帝都飞雪,寒风凛冽。
小窗虽已被糊起,但牢房内依然寒冷,没有烧炭,没有手炉,没有狐裘,每人只得一件棉袄已是大喜。
释琦双手放在嘴边呵气,苦笑着看向一地稻草还有身边的半只草鞋,这些都是要预备来年耕地用的,下雪天不用下田,便要做这些,刚进来那会儿他几乎要苦死,后来还是硬捱了过来,只为能重见光明。
人啊,必须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买账。
只是,释琦裹紧了棉袄,今年好像比往年要冷,以前他在梨轩是衣食无忧,但入狱之后可没有在宫里那般丰衣足食,兼之幼时受了诸多苦楚,在宫里养了许久才好了一些,这几年操劳,病症一下又复发了。
这个年,怕是要难过许多。
总是怕什么来什么,释琦在最寒冷的那天病倒了,浑身滚烫人事不知。
同牢房的人叫来狱卒,为防成疫,释琦被移到一个单独的牢房,请了大夫来看,又另外调了一个狱卒来照顾。
【“......赐宫扇两柄,桐木琴一把。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少年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受来自君王的恩赐。
“释琴师年纪轻轻技艺过人,圣上赞叹不已,还要你继续努力。”王全等待释琦接旨起身,笑着说道。
“是,释琦定然不负圣恩!”】
释琦又看到了尚未进宫的日子,拜师学艺,因为技艺精湛,被师傅夸奖几句便沾沾自喜,自以为无人可比,得意洋洋。
后来,后来在内廷挑选琴师时被录用,进了梨轩,于是更加自鸣得意了,欺软怕硬得罪人也不自知。
不过喝了一点黄汤,被人奉承几句,便晕了脑袋,说出那触犯人的话来,须知有人再落魄,也不是自己可以奚落的......
太年轻,心气浮躁,终要犯错。拜别时师傅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
他忍不住哽咽,既是如此,为何以前不让我明白?等到现在才狠狠的给我一下!
温厚的手掌盖上脸颊,释琦撑开沉重的眼皮,迷蒙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近处,忽远忽近,后来又变化成师傅的脸,渐渐扭曲,像面团一样,又捏成了别人的......
范瑄惊慌地收回沾满泪水的手,看到躺着的人又合上眼,才放心,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探他的鼻息。
狱卒里就属他年纪和资历最小,于是被派来照顾生病的释琦,这人病的有多厉害他知道,所以才害怕他突然断气。
虽然大夫再三说只要散热就好了,可是,范瑄依然胆战心惊,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做事,又少不经事,难免畏畏缩缩。
连续灌了两天药,释琦的病情还是没有多大起色,他总是昏昏沉沉的躺着,常常是吃药喝粥时才被范瑄叫醒,药也没尽数喝下,许多时候是一碗喝不完就要呕一些出来。
范瑄被他折腾的手忙脚乱,但好歹咽下的药多少起了作用,第三日中午释琦退了热,呼吸略微平缓了。
老大夫来探了脉,让他仍旧这么照顾,范瑄才放心了。
这日范瑄正要给释琦擦身,才把他衣裳脱了,这时释琦幽幽醒来,身体接触到冰冷的空气,禁不住抖了抖。
范瑄拧干布巾回头就看到他正抖着青筋毕露的手要去拽被褥。
“你醒了?”范瑄连忙丢下布巾过去为他胡乱穿上衣服,又拽过被子给他捂实了,感觉到释琦哆嗦了一阵才平息下来。
“喝点水。”
释琦喝了小半杯,又躺了回去,看着范瑄进进出出的忙活,犹豫一下,才问:“小兄弟,我病了多少日了?”范瑄本来练武看着比释琦还壮些,只是释琦见他年纪不大,所以才大胆叫一声小兄弟。
范瑄的脚步顿了顿,“今日是第四日了,前几日你都在发热,是我给你喂药,你不知道么?”
释琦摇摇头,他那两日昏昏沉沉的,人事不知,偶尔有知觉清醒的时候,时间却不长,一瞬又沉入梦魇。
“多谢你了小兄弟。”
范瑄眉头一跳,回来给他掖好被子,一面认真的说:“我今年十七了,你叫我夏生就行。好了,我得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你别起来,省的又冻着。”
“好。”释琦眼见他出去了,才合上眼,他才清醒没多久,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
范瑄提着食盒回来就看见释琦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以为他又发热了,忙过去探了探他额头,他才从外面回来,手冰的很,释琦被这么一碰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