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和尚庙里的尼姑

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无色无欲。可出家人也都是俗世人，总会有痴念。

否则，既然佛说无相，身体只是一幅皮囊，却又为何要把尼姑和尚归入不同的庵寺。

和尚庙的尼姑和尼姑庙的和尚，是否也受孔孟的“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不敢越雷池半步，守的，是儒家的礼。

这么拗口且没啥实际用途的事儿，杨依渺还真没时间探究。她现在正忙着给于青青和傅昭阳把风呢。

“好了没？”杨依渺不敢向里面张望。

“好了好了，叫魂呐”，于青青说着，已是挽了穿着尼姑衣裳的傅昭阳走了出来。

洗尽铅华的傅昭阳当风而立，好似月殿仙子一般。素青色的尼姑服竟硬生生被她穿出几分道骨仙风来。

杨依渺抬眼见傅昭阳将情丝绾在尼姑帽中，不由笑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傅昭阳啐了一句。

“还挺押韵”，杨依渺继续嬉皮笑脸。

于青青瞪了她一眼，自顾自扶着傅昭阳向那间专门为公主花魁准备的房间走去。

“你们感情很好啊”，傅昭阳难得地八卦了一句，却带着深深的艳羡。

“谁要和他感情好”，于青青下意识地反驳，催促傅昭阳道，“快进去吧，公主只怕在里面等急了，我在外面守着。”

傅昭阳进屋，一眼就瞥见端木微素对着画像喃喃自语。她看得真切，那是三年前两人分开时，端木微素赠与自己的自画像。自己方才被于青青扯着去换衣服，竟是将画像忘在了这里。

好在是被端木微素看到，要是被被人看到，傅昭阳暗道好险。可是，转念一想，看到又如何，三年前已是京都皆知了，自己有她的画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微……”傅昭阳“素”字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她听到端木微素那逐渐升高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端木微素拿起画像，指着画中的自己，有些痴狂：“三年了，三年来我每次只能在梦中见她，每次只能通过梅香的口才能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冻，有没有挨饿，有没有被阁里的妈妈欺负？我想她，想得茶饭不思，肝肠寸断。可你呢，三年来，你日夜在她身旁，你可曾尽过心力？她渴了你可曾为她倒过水，夏天你可曾为她扇过风，冬夜你可曾为她暖过脚。你没有，你都没有，你看你还是原来样子，柳眉淡扫，匀施粉黛，不愁风浪，一片安详。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希望我成为你，不离不弃相伴她上千个日日夜夜。”

傅昭阳看着近似癫狂的端木微素，好似也被她感染了一般：“既然得见真容，又怎么会再对着假貌相思成狂。”

端木微素只觉得这声音是从天上传来的，猛地转身，见到了青衣小帽尼姑衣衫的傅昭阳，却是不敢再走上前去。只怕这又是一场梦，如这三年的梦一样，一旦梦醒，就要远离，既如此，那便让时间停在这一刻，让梦不要再醒吧。

“微素……”

傅昭阳一声“微素”百感交集，三年了，三年来只能对着画像寄托相思，有了高兴的事儿只能和画像分享，受了委屈也只能对着画像倾诉。

如今，人，就在这儿。

是梦，非梦？

双足不敢再进一步，生怕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一旦动弹，就会消弭于无形。

……

“微素”

“昭阳”

紧紧相拥的两人，似要把对方都嵌入自己身体一般。

轻纱幔帷，遮住的，是一生的缱绻深情；滴泪红烛，掩映的，是满室的旖旎春/光。

屋外，七月十六的月亮，比之昨日，更为圆满。

“青青，你尝尝，我特意为你做的红烧肉”，杨依渺不知从哪搞来一碗红烧肉，递到于青青跟前：“快趁热吃了吧。”

“佛门清净之地，怎可沾染荤腥？”于青青很是不满地望了杨依渺一眼。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有佛，便处处是佛。耳听，眼见，皆是佛，所以，这碗不是肉，是佛。”杨依渺说着，还喊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歪理。”

“快吃嘛，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做饭耶，你给点面子好不好？”杨依渺不依不饶地将红烧肉再次递至于青青面前。

于青青看了那碗似乎让人很有食欲的红烧肉，皱眉：“谁大半夜地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你嫌油腻啊，你等着啊，我去炒两个素菜过来。”

“你回来。”

杨依渺端着红烧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