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复只一个字,以前陶西佑给我发信息从来不会一个字如此简洁明了,她总是习惯性地啰嗦一大堆话,她也许生气了,我只好回复道,
“哦,早点睡,晚安。”
待我准备从她宿舍门口离开时,我却收到她回复的信息。
“你就这样走吗。”
我吃惊地看着这条信息,双腿就像注满铅块一样沉重,我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时,我听到门打开的声音,陶西佑站在门口,身后的宿舍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她蹙着眉头凝视着我,两只眼睛雾蒙蒙的,一头长发搭在肩膀上,她穿着绒布睡衣趿着拖鞋,然后缓缓走出门外反手把门关上。
她不发言语并绕过我的身体走在前面,我则一直跟着她到宿舍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小阳台,这个地方隔音效果好,有的女生有时会选择这里煲电话粥。但现在是冬季,这个漏风的小阳台很冷,陶西佑穿着薄薄的睡衣,我有些心疼地望着她的背影,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的那瘦削的肩膀上,她的肩膀为之一颤,回过头望着我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晚才会宿舍?”她开口就问。
“拍照片啊,学校摄影社不是征集作品吗?”
我佯装微笑地对她说。
“和那个周璇一起吗?”她迟疑地问道。
“不是啊,还有张宪,你知道的,就是那个长得很像老师的,通常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拍照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你们宿舍外面。”我语气轻缓地说。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还有你在我们宿舍门口晃荡的影子,就知道是你了。”她淡淡地说着。
我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我那脚步一直是标准的凌波微步,一般人不易察觉,更何况我刻意减轻脚步的分量,陶西佑不仅察觉到了,还分辨出来。
“我和马文超吵架了。”良久,她声音低沉地说。
我抬起头愕然地望着她。
而她把头扭向窗外,“我和他大吵一架,我从来没有跟人这么吵过。”
她说着自嘲地摇了摇头,“我都觉得不像自己了,我和上一个男友都没这样吵过。”
我的心为之一沉,同时把头低下来,不管陶西佑这个男友还是那个男友,总之我永远没有资格成为那个身份,我有些自私地想着,原来她只是心情不好才找我的,我还以为她因为想念我才找我的,我和她一起把目光投向窗外,窗玻璃上有层薄薄的水汽,使远处万家灯火更加朦胧,夜色愈加苍茫。
“他问我朋友重要,还是他重要。”陶西佑接着说。
“你怎么说。”我问。
她把头转向我,定睛凝视着我的脸,“朋友重要。”
而我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那个朋友明显指的是我。
“所以小七你很讨厌,你搅乱了我原本风平浪静的爱情。”她挤出一丝笑容,似开玩笑地说道。
我苦笑了一下说,
“陶西佑,其实,你不应该这样回答他,朋友怎么可以和男朋友相提并论呢!”
她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口气,把头扭向窗外。
“我想和你一起去夫子庙,我们周末好像还没有一起出去过呢。”她蓦地转移话题。
“好啊,我都没怎么去过,张宪只会带我去拍那些老城墙,真是没劲。”我说完笑着看着她。
陶西佑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顿时精神十足的样子。
“这个周末呢,我们先去拍大头贴,然后去附近的傣妹吃上一顿,等夜幕降临的时候,正好吃饱喝足促进消化,可以逛逛那边的夜景,夫子庙的夜景很美的……”
她好像早就在这个夫子庙之行上反复作了很多安排,她对我说过她很喜欢夫子庙,那边亭台楼阁古色古香,有一种没落贵族遗留的怅惘。古代有多少文人墨客徘徊于文德桥间,这个桥的两边分别是科举考场和妓院,古人一个不小心的抉择就能轻易地堕落,可又有多少个君子按捺住自己不走过那道文德桥呢。
她和马文超去过一两次,第一次从那里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个陶瓷猪头,用红绳子系在手腕上,十分玲珑可爱。可当我看见她和马文超手腕上戴着一对醒目的陶瓷猪头时,我觉得我就像他们的附属品一样,之后我便悄悄地把那个陶瓷猪从手腕上解下,存放在箱子的最底层,以后从来没有拿出来看过,后来她会给我带回香喷喷的栗子,我带到宿舍的时候,会被宿舍一群土匪哄抢一光,她们边吃着边不住夸陶西佑,说宁小七,你的姐姐对你真好,每当我听到那些话,我的心绪就很复杂,就像黑巧克力,甜蜜中同时夹杂着苦涩。
陶西佑的确很宠我,冬天我拇指冻裂开的时候,她甚至还帮我洗衣服,有时我用惨兮兮的目光凝视着那裂开的红口子,她便抓住我的拇指不停地哈气,宛若她呼出的热气像变魔术似的,那道口子很快就能闭合,每当这时,我都会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心里那道伤口好像被她嘴边呼出的热气治愈了,可我们之间的感情,只能至于姐妹,她对我再好,也只能是姐妹。
我遥想我的大学年代把她当成亲密的姐姐一样,可是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每次她和马文超谈笑、牵着手走在一起,我都会很难过,同时很黯然地躲开他们,可陶西佑似乎察觉这些,但仍然每次都能把躲在角落里的我重新捉回来,以友谊的名义,以姐姐的名义。
就像我无论跑开多远,她总能想办法把我找回去,